第6节(2 / 2)

兄宠 长沟落月 2981 字 1个月前

通体水润的玉观音吊坠,镶嵌着莲子米大小珍珠的暖帽,赤金錾莲花纹的手镯子,还有那些他见都没有见过的料子做成的衣裳,哪一样都足以说明许攸宁原本的身世必然不凡。再如何,不比跟着他这个穷酸秀才过活好?但才十岁大的许攸宁只是目光随意的看了这些东西一眼,面上没有流露出半分或震惊或贪恋的神色。

就算许兴昌随后将这些东西都交给许攸宁自己保管,许攸宁也只是找个箱子装了进去,以后也从来没有打开看过。只当从来没有过这些东西。

但是现在,他竟然将这只玉观音吊坠拿了出来。

其实许兴昌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

当年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约莫猜的出来许攸宁和那个侍卫模样的人是遭到了仇人追杀。这会儿许攸宁将这玉观音吊坠拿了出来,若不幸被他当年的仇家发现......

许攸宁明白他的顾虑,就宽慰他:“虽然我也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但现在都已经过去十四五年了,也没有人追查过来,想必当年也没有人料想到父亲救了我,天大的仇恨也该消散了。二来,只是一只玉观音罢了,除了玉质好一些,旁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应当也不会引人注意。再者,将这玉观音作为聘礼送过去,便是,”

还不晓得现在该怎么称呼叶细妹,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才继续接下去:“便是她要戴在身上,也应当是贴身戴着,不会轻易拿出来给人看。爹你就只管放心,肯定没事的。”

许兴昌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有些期期艾艾的,很不好意思:“可是,可是这块玉观音是你的东西,还这样的贵重......”

一语未了,就被许攸宁笑着将玉观音硬塞到了他手里:“当年要不是爹救了我,我早就死了,还要说什么这是我的东西?爹你快将这玉观音拿过去,找块红布包好。再找寻两套好些的衣裳,两方手帕出来。若有戒指首饰之类的东西更好。一块儿收好了,明日叫荷花婶子和小娥婶子送到女方家去,这聘礼的事就算成了。至于喜宴的事,爹你要是信得过我,我明日就拟个单子出来。到时爹你有空的时候照单子去镇上采买东西就成了。”

许父一辈子没能考中举人,就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整日只让许兴昌念书做文章,旁的事都不让他插手,养的许兴昌成了个不通庶务的人。说起来他今年都三十六七岁了,但遇到这些事也手足无措,全无半点头绪,还没有许攸宁来的明白。

分明是他自己要成亲,但下聘的事,喜宴的事却都是许攸宁在操办。还将他今儿犯愁了一天的聘礼和筹办喜宴的钱都给他解决掉了。

许兴昌就觉得,他和许攸宁的身份反了过来。他是个稀里糊涂,什么事都不懂的儿子,而许攸宁却是什么都清楚明白,做事有条不紊的父亲。

面上不由的有些发烫,嗯了一声,将手里的玉观音收好。

然后叫许攸宁:“我推你回屋,你早些睡。”

虽然家里有油灯,但点灯费油。晚上又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一等天黑父子两个都是直接上床睡觉的。

许攸宁应下了。也不用他推轮椅,自己趁着外面的星月光亮洗漱好,回自己屋睡觉。

许是今儿拿了这块玉观音出来的缘故,许攸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睡着之后就开始做起梦来。

梦里是震天的喊杀声和哭声,满目奔跑的人和红色的鲜血,让他如同身陷泥沼,全身冰冷黏湿,不能动弹分毫。

其实他小的时候经常会做这个梦。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是会被吓到,但随着梦到的次数多了,整个人就开始平静冷漠下来。

后来他大了,就渐渐的不再梦到。现在时隔几年再次做了这个梦,他心里非但没有半分恐惧害怕,反倒还有想一探究竟的**。

只可惜一切都如同隔着一层透明的琉璃,他只能模模糊糊的望着里面如同修罗场的一切,却不能靠近分毫。

他就淡漠的想要转过身离开,这时耳中猛然的听到有个女人在撕心裂肺的大喊:“宁儿。”

心头忽然一震。他忙想要回身看个究竟,但身子却如同泥塑木雕一般,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分毫。

后来经他用力挣扎,身子好不容易松动。急忙回头看时,却只见眼前一片血红迷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也没有迟疑,抬脚就要跑进那片血红迷雾里面,脚下却忽然一空,整个身子直直的往下坠落。

心口一窒,许攸宁猛然的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转头一望,窗外天光微亮,远处近处有细碎的鸟鸣声传来。

他躺在床上出了会神,穿衣起床,拄着拐杖打开门去厨房,舀了冷水洗漱。然后开始做早饭。

早饭是绿豆稀粥,菜是昨儿晚上剩下来的豌豆,热一热便能吃。

等到他将稀粥烧好,许兴昌听到外面的声响也已经起来了。

父子两个在桌旁对面坐下吃早饭。饭后许攸宁坚持要洗碗,许兴昌也只得由着他。

昨晚入睡前想了好一会儿,许兴昌也想明白一些事,这会儿就叫住许攸宁跟他说话。

“你做木雕的事,往后也不必再瞒着我了。有门手艺傍身总是好的。不像我,年近四十的人了,还文不成武不就的,半辈子都荒废了。只是一样,有空的时候你还是要多看看书。等过些日子我空闲下来,就带你去城里看看。兴许遇到个名医,就能将你的腿给治好了呢。到时你还是要以举业为重的。”

许攸宁断腿的这三年,许兴昌已经带着他将镇里所有的大夫都看遍了,但依然一点用都没有。甚至还有人说许攸宁这腿永远都治不好,往后只能这样瘸着了。

可是许兴昌总是不愿相信。

他觉得许攸宁是个很聪慧的人,这辈子就该有个锦绣人生。怎么能因为这断腿的事让他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这乡下?

哪怕倾家荡产,只要能治好许攸宁的腿他都愿意。

许攸宁对此却不抱什么希望。但也不想打击到许兴昌,就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我知道了。”

父子两个又说了几句话。许兴昌正要出门去学堂教书,叶荷花和叶小娥就过来了。

请她们两个坐下,倒茶过来给她们两个喝,彼此闲话几句,许兴昌就将昨儿晚上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两套衣裳,两块手帕,两只乌银戒指。另外就是那块玉观音吊坠,用大红布团团的包裹了起来。

衣裳手帕和银戒指还是许兴昌那死了的前妻留下来的,都有些旧了。但看得出来保管的很好,看起来还都是干净整洁的。

叶荷花和叶小娥接过这些东西,笑着对许兴昌说了几句贺喜的话,便拿着东西去叶细妹家。

一路上两个人还笑说,这个许秀才倒是个有骨气的。细妹都说了,不要他一分聘礼。若是旁人听了,白得一个堂客,心里不要喜欢的跟什么似的。这许秀才倒好,一定要出聘礼。

就算这些东西不值什么钱,可到底是他的一番诚心不是。

两个人一路说笑,等到了叶细妹家,也是先说了几句贺喜的话,然后就将这些东西拿出来递过去。

叶细妹留她们两个吃了茶。还将前些时候买的芝麻糖装了一盘请她们两个吃。

等到她们两个走了,叶细妹才开始翻看许家的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