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废后将军 一度君华 2778 字 26天前

慕容炎说:“温帅不该这么想。”

温砌说:“对,你一直以来对她的宠信和倚重,混淆了我的判断。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为了姜碧兰起兵,所有人都以为你最宠信左苍狼,所有人都以为你其实无意皇位之争。而你,为了一个皇位,你处心积虑这么多年!”

慕容炎饮下杯中酒,说:“温帅言重了,实不相瞒,今日我在此相候,一来是为了与温帅叙旧,二来也是想谈一宗交易。但独独不是为了与温帅争执辨白。”

温砌慢慢地握紧酒樽:“你还想说什么?”

慕容炎说:“温帅为国为民这么多年,我心中一直敬佩仰慕。”

温砌冷笑:“你想让我投降于你吗?”

慕容炎摇头:“温帅对父王之忠义,亦是我敬佩之处。如果温帅投奔于我,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我都不能相信。而且,也有有辱温帅清名。百世千载之后,后人提及温帅,无论如何也难免加一个一臣侍二主的恶名。我不愿因一己之私,而损良臣之誉。”

温砌渐渐明白了,慕容炎接着说:“如今我已取获宿邺,但实不相瞒,还有几千残军在逃。而宿邺乃是边城,北临俞国旧地,西与西靖接壤。他们能逃的唯一路线,就是灰叶原。我不可能放任他们与父王汇合,也不想燕人同室操戈。更不想让西靖人伤我燕国将士。所以,我想请温帅为我劝降他们。”

温砌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问:“你觉得我会这么做?”

慕容炎再度为他斟酒,说:“会吧,毕竟他们是真正忠于你的人。而温砌悲悯大义,想来不会忍心他们身葬异乡,孤魂难返。”

温砌沉默,慕容炎也不急,良久,他说:“你所指的交易,就是这个?”

慕容炎说:“不,这个只是请求。我所指的交易,也是我着实为难之处。如今大燕可谓是大局已定,然温帅乃是国之良柱,我留之不能,杀之不愿。但无论如何,总要解决。如果我的手沾上温帅的血,我必引人怨怼。为了消除这些怨恨,只有铲除温砌故旧亲朋,又是血流成河。”

他食指轻扣矮几,优雅尊贵:“如果温帅之死与我无关,无人怨恨,自然无人复仇。而我,自然也是高枕无忧,不必疑神疑鬼。所以这场交易的内容,是只要温帅的血未溅至孤王,孤王承诺,在位之年,永不株连任何人。”

温砌说:“慕容炎,你简直是厚颜无耻。”

慕容炎微笑,说:“温帅过奖了。”说罢又斟酒,“请满饮此杯。”

温砌举杯,一饮而尽。随即起身欲走,慕容炎也起身,轻掸衣上微尘,说:“把这位藏大侠留下。”

冷非颜说:“是。”

话落,她短剑如虹,直奔藏宵而来。藏宵拔剑相迎,然而他简直不敢相信,在这里会遇到这样的对手!冷非颜不过五十招,便让他落了下风。百招之内下了他的剑。

藏宵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剑飞出丈余,钉在地上。这个人……这个可怕的人……

冷非颜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击飞他的兵器之后,旋即一剑封喉。

藏宵倒落尘埃的时候,慕容炎正好入城。

温砌去到灰叶原,找到了自己的残部。那时候领兵的是严赫,大家奔逃数日,衣食皆无,尘泥满面。见到温砌,无疑见到了希望。温砌将所有兵士聚集在一起,说:“慕容炎虽然逼宫夺位,但此人才智不凡,也算一个……圣君明主。尔等从戎,乃是为保家卫国。如今君主虽易,然大燕仍在。诸位……放下兵器,前往益水畔……”

他咬牙,缓缓说:“降了吧。”

“温帅!”几千兵士跪在泥沼之中,温砌说:“这么多年,谢谢诸位。”

说罢,向着所有兵士,深鞠一躬。

次日,温砌残部投降。

慕容炎没有让他们进城,只是在白狼河畔安置。发放了少许粥饭以及一些衣物。当天夜里,燕国大元帅温砌单人一骑,出宿邺城,冲向马邑城。

马邑城乃西靖城池,守军不明所以,暗夜中乱箭齐发。温砌身中四十余箭,阵亡。

消息传回晋阳城,三军哀恸。西靖将领任旋敬其忠义,不忍毁其尸身,以薄棺载尸,送回大燕。那时候的宿邺城焦痕犹新,朔风阵阵撩战旗。

消息传回滑台之时,温府如同天塌地陷。慕容渊当即下令斩杀左苍狼,但慕容炎早知道结果,速度当然比他们更快。冷非颜斩杀藏宵之后,星夜赶往滑台。

左苍狼看见她,还是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才来?!”

冷非颜俯身,轻轻按了按她的双腿,左苍狼皱眉,挡开她的手。她低下头,说:“主上让我接你回去。”

左苍狼说:“我现在……不能行走,怎么离开?”

冷非颜说:“我既然来,当然有办法。”

她将左苍狼从床上抱起来,捆在自己背上。慕容渊既然把左苍狼放在这里,当然也派了人守卫。但是这些守卫拦不住燕楼的人,当天夜里,冷非颜带着左苍狼杀出温府。

慕容渊本来在命人在城头设伏,但是当天夜里,温砌的死讯传来。方城以东大乱。

慕容渊再也顾不上一个左苍狼,所有人都知道,他大势已去了。

左苍狼先前并不知道混乱的原因,等到出了方城,她才问:“发生了什么事?”

冷非颜说:“温砌死了吧?”

左苍狼一怔,慢慢问:“什么?”

冷非颜说:“温砌死了啊。”

左苍狼微微颤抖,最后闭上眼睛,伏在她背上。

温砌灵柩到达晋阳城的时候,慕容炎下令,为温府亲眷打开渔阳城门,允许温家人入城奔丧。尽管慕容渊百般阻止,温行野夫妇仍然带着儿媳和两个孙子日夜兼程,赶往晋阳城。

温家人来到晋阳城的时候,正是日落时分。

温砌旧部披麻載孝,从西华门将温砌的灵柩运回。左苍狼没有办法行走,冷非颜半抱半扶着她,站在远处老旧的屋檐下,但是没过去,只是说:“你的腿伤得不轻,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找杨涟亭过来看看。”

左苍狼说:“先别走,等一等。”

冷非颜就没动,温砌漆黑的灵柩从长街经过,百姓纷纷让道,一路静默。冷非颜催促:“走吧。这时候温家人正在悲恸之中,你还要过去祭灵啊?不看看你这腿!!”左苍狼被她半搀半抱,远离了那长街。

往事如潮,历历翻涌。那个在宿邺城笑说“不过是学点高谈阔论之言,显得我这个元帅更有学问而已”的元帅,终于还是陨落在边城荒月之中。  灵柩被送回燕王宫,棺材打开,温夫人为其梳洗更衣。尽管天气寒冷,终究时间太长,棺中尸首已经肿胀,看不出本来面目。然满身箭伤,体无完肤。

秋淑替他换上殓服,她眼眶微红,伸素手抚他面孔:“夫君,你终于回来了。此后每个日夜,我都将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她将脸贴过去,依偎着他的额头,纵然爱人面目全非,她仍温柔,“我们终于在一起了,我应该高兴,对吧?我应该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