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节(2 / 2)

他将人喊来京师,可不是要奴役童工给自己打野味,更不是为贪图任何回报。

而纯粹是看在对方性子讨喜,处境又有些可怜,自身还极努力,合了他眼缘,才主动提供最好的机会的。

就如他当初一见独居山洞中的朱说,就因喜对方性子纯善真诚,而主动邀人同住一般。

狄青从未听过陆辞以这般冷淡的口吻说话,一时间不觉受伤,只愣住了。

朱说忙解释了一遍。

听到并非是狄青不听话地去冒着危险打猎、就为讨自己欢心,而只是跑了趟集市,抢购来紧俏的羊肉后,陆辞的脸色就彻底缓和下来了。

“是我的错,竟误会你了。”陆辞从来是有错就认,极其爽快,还亲手给狄青倒了一杯鲜榨的山楂汁,一边亲昵地揉了揉对方脑袋,一边语重心长道:“但在汾州时,我就叮嘱过你,莫再行打猎之事。你年岁小,就老老实实接受照顾,专心学习吧。”

说到这,陆辞顿了顿,索性又添了一句,好让狄青更容易相信一些:“你哪日能在贡举得名,那可比送我一千条羊腿,都要令我高兴。”

狄青勉强一笑,不安地握了握拳,又松了开来。

考中贡举的难度,于他而言,显然比猎一千头羊都高得多。

况且他这岁数,顶多能赶上下一届贡举,还十有八九不能中。

要是趁闲暇去城外打猎的话,会惹得陆公祖不高兴;但要是不去,那接下来就是只出不进,单靠他从汾州带来和沿途攒下的那一点点钱,很快就要坐吃山空了。

他既不愿意做陆公祖的负累,也不愿那么早离开陆公祖身边。

那可怎么办好?

狄青只觉自己打娘胎出来后,就没这么两相为难,犯过这么大的愁。

陆辞对狄青的满腹纠结,或多或少也能猜得出来。

以他对狄青这过早成熟的小家伙的了解,多半是为钱财的事犯愁。

陆辞笑着,给狄青挟了一筷菜,解释道:“你不必为钱财担心。那日收下你那十七贯后,我便自作主张,将它投入到我娘亲的小经济中,成了一笔生钱的活钱了。别看盈利不多,但供你一人吃喝,却是绰绰有余。”

在这上,陆辞还真所言非虚。

不单是狄青所交的生活费,连同柳七和朱说的俸禄,都是分一部分寄回去奉养家人,剩下的都放到陆辞手里,让他帮着投入到陆母在密州的生意上的。

陆母因生了陆辞这个三元及第的文曲星,在密州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她脑子灵活,立马就开了一家书坊,即使规模不大,但生意很是蒸蒸日上。

“至于读书方面……”

他一看向柳七,后者立马会意,信心满满地回道:“京中书院众多,我好歹也在馆阁供职,有些薄面,虽去不得太学,但其他地方,等过些时日,总能挑个最好的让你去。”

朱说跟着点头,补充道:“在寻到之前,我先替师长之职,教你些浅显皮毛。”

陆辞失笑:“朱弟一举题名,未免也太过谦逊了。”

朱说摆手,柳七已嘴角一抽:“实在对不住,我是二回才中的。”

朱说就不好再作谦辞了。

几人谈笑之间,就做了让狄青留在京中久住进学的决定。

狄青一脸愕然,半晌才反应过来,赶忙道:“这不——”

不等狄青说出任何推脱之词,陆辞就轻咳一声,打断他后,极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们可曾听说过制举?”

朱说心念一动,瞬间就猜出陆辞接下来的差使,恐怕与制举有关了:“略有耳闻。”

柳七亦道:“知之甚少。上回诏办,还是二十多年前了吧?”

那会儿他还是个垂髫童子呢,自不关心这些。

狄青更是对此一无所知。

陆辞笑眯眯地蛊惑道:“应制举者,既可是白身,也可是有官人。最后入第三等者,多与超擢,入第四等者亦可升一官,哪怕仅入第四等次者,也可稍与迁转……”

柳七面无表情地揭穿道:“然自大宋开国以来不过有过五回制举,加起来也仅有十二人入等。”

难度可想而知。

他反应虽比朱说稍慢一步,现在也回过味来了——定是小饕餮被安排了制举相关的差事,不甘心一人受累,才要将他们一同拖下水,给他做个伴儿。

关键在于,撇开陆辞这个升迁升得跟妖孽似的人不提,距他与朱说三年资满之期,只差两个月了。

等吏部磨勘后,他们按着正常情况下,也能往上提上一提。

为何还要重温备战贡举时的苦痛,费神去考这门子试,就为再快升上一级?

陆辞不料两位好友已学精了,虽然他的主要目的是为转移话题,但一下就被看穿意图,还是让他有些讶异的。

但他脸皮向来就厚,此时哪怕受着目光谴责,仍是神色自若,半点不见愧疚,很是无耻道:“重不在结果,而在参与嘛。”

和厚道忍笑的朱说不同的是,柳七当场就呵呵一笑,毫不领情道:“那可真要多谢摅羽美意了。”

陆辞大大方方道:“不客气。”

柳七:“……”

言辞上奈何不了陆辞,作为报复,他只有恶狠狠地抢走了一大块最受陆辞垂青的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