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身边的人都是从外头买的,没有家生子,跟府里人并不太熟。
思量片刻,楚晴道:“记得翡翠有个弟弟在门上跑腿,如果可用的话,倒是便宜许多。”
翡翠也不是家生子,当年她老家水灾淹了房子,翡翠她娘带着她姐弟二人一路要饭到京都,又自愿卖身进的府。那会儿翡翠也就五六岁,她弟弟才两三岁,走路还磕磕绊绊的。她娘在宁安院管洒扫,翡翠在一旁帮忙捡落叶。
老夫人看着她老实勤快,就让她学着在屋里伺候,慢慢从三等丫鬟一路升到了一等丫鬟。她娘年轻时身子损耗太重,前年去世了,留下这姐弟两人相依为命。
徐嬷嬷想一想,道:“那我找个由头到门上亲眼看看再说,太实诚或者太油滑了都不行。”
两人商定,外头语秋等人已装好八只攒盒。楚晴瞧了瞧,吩咐道:“给二伯母、二姐姐、四姐姐那里各送一盒,大哥哥那里多加一刀澄心纸,四哥哥那里添两只狼毫笔,旻哥儿那里再多加一只九连环。”余下的便散给众人吃。
楚晴也尝了一块,与之前楚晓买的口味一般无二,不由眸中便带了笑,指着最大的攒盒,“我这便往宁安院去,稍后你们就把攒盒送出去,别弄混了。”
语秋笑道:“姑娘且放心,乱不了。”点了春喜、春笑往外院送,暮夏、半夏在内院送。
往各处送东西是体面差事,少不了得赏钱,大家都愿意当这差,乐呵呵地抱了攒盒分头出去。
楚晴带着问秋慢悠悠地往宁安院走。
文氏也在宁安院,正跟老夫人商量着什么。
楚晴笑盈盈地问了安,把攒盒呈上,“见到卖苏式点心的铺子,知道祖母好这口,尝着感觉味道还行,就买了些各处分了分,让大伙儿都跟着祖母饱饱口福,二伯母、二姐姐和七弟弟那边都送了。”
这话说得相当漂亮,指出是为老夫人买的,捎带着也分给府里其他人,而且是打着老夫人的旗号分的,既显出自己的孝心,又强调别人是跟老夫人沾的光。
“知道晴丫头是个孝顺的,”文老夫人乐呵呵地打开攒盒,笑意更浓。
攒盒分九格,每格装两只,能盛九种十八块点心。上了年纪的人吃不动棋子饼、盘香饼,俞晴便把那些脆硬有嚼劲的只放了一块,而马蹄糕和云片糕却放了三块。
再加上老夫人爱吃甜,蜂糕也放得多。
只一眼,老夫人就知道楚晴是特为给自己摆的,当下掂起块蜂糕,咬了口,赞道:“又香又甜还不粘牙,口味很地道,在哪家铺子买的,应该不便宜。”又让文氏,“你也尝尝,跟大姑娘买的是不是差不多?”
正巧翡翠端了托盘过来,楚晴端起茶壶分别给老夫人与文氏续了茶,笑道:“是前年才开的铺子,叫桂香村,掌柜姓苏,是苏州人,所以苏式点心做得好,价格也公道,十文钱一斤,铺子生意极好,据说有不少官员专程过去买他家的点心。”
老夫人眯着眼笑:“不贵,确实不贵,”转头对文氏,“让晴丫头把地址写下来回头告诉大姑娘,二两银子跟十文钱,口味差不多,犯不上花那个冤枉钱,让亲家以为咱们不会过日子。”
文氏嘴里一口松花饼没来得及咽下,差点卡在嗓子眼里,喝了口水顺下去才道:“那也是晓丫头跟姑爷的孝心。”
“是,”老夫人点着头,“有孝心是好事,可也得会持家……论起来,再好的点心也不值二两银子,别是被采买的管事哄骗了,不知道大姑娘往常是在哪家铺子买的?”
“过几天等晓丫头回来问问。”文氏也不知道,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心里却是对楚晴越发添了些厌恶。都怪她,否则楚晓那会平白无故地被指责不会持家,容易被下人欺瞒。
为人主母,这两条都是大忌。要是传到亲家耳朵里,岂不轻看了自家闺女?
楚晴却笑盈盈地为楚晓开脱,“大姐姐处事向来谨慎,哪会被下人欺瞒,想必庄阁老府上平常就吃那种点心,大姐姐才会教人买了来。而且,店大欺客,名头响的铺子卖的东西也格外贵一些。说起来总归是大姐姐孝顺,有好的总想着祖母。”
这话文氏听着顺耳,笑着附和,“就是这个理儿……不过晴丫头这盒点心却是买得不错,味道好,价钱也实惠,不如让管事去多买些,留着寿筵上摆盘。”
“那样最好,到时候府里的点心和外头买的都摆出来,我们可以多吃几种……二伯母别忘记告诉管事,祖母喜欢蜂糕,我最爱吃乌米糕。”楚晴面上喜,心里也高兴。去吧去吧,要是能遇到楚晓也去买点心最好了,到时候看看她会怎么说……
☆、第11章 楚晟
说了会儿话,楚晚跟楚暖先后进来,两人跟老夫人问了安,楚暖向楚晴道谢:“点心很好吃,劳五妹妹破费了。”
楚晴笑嘻嘻地摆手,“谢什么,都是自家姐妹,之前四姐姐做了糯米丸子不是也送给我了吗?我学不来四姐姐的手艺,只能买点现成的。”
张姨娘厨艺好,白案红案都拿得出手。楚暖随她姨娘,在烹饪上也有几分天分。
听到楚晴这般说,楚暖水汪汪的大眼睛越发明媚,抿了唇柔柔笑着,“五妹妹要是想学,回头我教给你,其实不难的,就是花费工夫,糯米得先泡两个时辰,红豆也要炖得糯糯的,不能只放冰糖,最好掺点蜂蜜,加上桂花也好吃……”
看两人凑在一处窃窃私语,楚晚甚是不耐。这两个妹妹,一个只会四处卖乖讨巧,另一个提到吃食就两眼放光,琴棋书画什么都不通,真给国公府丢人。要是待在一处,自己不是被她俩带累了。
文氏因为自己本身没受过教导以致于不能融进贵妇圈里,对自个闺女还是挺舍得下本钱的,知道京都贵女聚会莫不是弹琴作画或者就是赋诗联句,故而特地花重金请了个名声极好的夫子进府里教授书画与琴艺。
除了楚晓已定亲不便露面外,府里三个姑娘都跟着学了。
楚晴当时才六岁,刚开始学绣花,再要做功课就觉得吃力,便听了徐嬷嬷的话,只认真地把字练好,至于画跟琴,只上课时听了一耳朵,课余时间再没花工夫练过。
而楚暖却是百分百听从张姨娘的话。张姨娘吃够了当妾的苦处,很早就拿定主意再不让楚暖走自己的老路。在她看来,当家主母最重要的就是能识字看账本子会管家,至于琴啊画啊之类的,都是妾争宠的手段。故而楚暖也没有十分用心思去学。
三个学生有两个不认真,资质平庸的楚晚倒成了拔尖的。
只可惜夫子悉心教授了两年多,楚晚也只刚通了韵律,勉强能弹出几支曲子来,至于意境完全不见踪影,画技也是,描摹可以,自行构图作画却是难有韵味。
夫子见状不免气馁,恰家中祖母病重,正好借机辞馆。文氏也觉得姑娘们都没长进,白花了两年束脩,便未挽留。
无论弹琴还是作画,楚晚都超过了两个妹妹,她便自视甚高,早就想在京都的闺女圈中露一手,只苦于没有机会。
这次卫国公做寿她身为主人家,要担负接待贵女的职责。她已选定一处极清雅的所在,拟定了届时作诗的题目。为保万无一失,还挖空心思准备了两首诗以便一鸣惊人。
才华方面,她感觉甩出两个妹妹好几条街,唯一有点底气不足的就是相貌。尽管她十分不愿意承认,可心里却是明白,楚暖与楚晴长相都不错,至少肤色比自己白。
想到此,“噔噔噔”走到两人跟前,直愣愣地问:“你不是出门拿衣服,怎么没做好?”
楚晴愣了下,随即漾起甜美的笑容,脆生生地问:“二姐姐是跟我说话?”
清亮的声音吸引了屋里人的主意,文老夫人眸色便有些沉。
是得好好教导楚晚了,如果当着诸位女眷的面儿还这般不懂礼数,哪能找得到好人家?
楚晚在两个妹妹跟前嚣张惯了,一时想不到楚晴竟会明知故问,噎了一下才道:“不问你还问谁?”
楚晴已瞥见老夫人面上的不虞,笑容愈加灿烂,语气也温婉,“多谢二姐姐惦记着,已经做好了。真彩楼果真不负盛名,绣娘的手艺非常好。”眉梢不自主地飞扬起来,声音里带着小小的羞涩,“我愿打算穿来请祖母掌掌眼,徐嬷嬷说地上雪没化尽怕沾了泥……不过,肯定不会给府里丢脸的。”侧过头又问楚暖,“四姐姐的衣裳做好了吗?”
“好了,”楚暖低声应着,眸光转动间水波荡漾,藏着掩不住的兴奋与欢喜,可见对自己缝制的新衣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