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祁和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早晚有天要离开,不想留下太深厚的感情,也是怕自己崩了公子和的人设。
王太宰又是因为什么呢?
鲁王就是个莽夫,在小说里活不过几章的那种炮灰,没有人把他的咋咋呼呼当一回事,但王太宰却可以决定这事的走向与生死。
王太宰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先把天子扶到龙床之上,整理遗容,他看天子的眼神,也并不是全无感情,但要说伤心,又没有多少。这奇怪到了极点。祁和没有直接证据,但在流传到后世的无数的野史中,王太宰对于女天子都有着很复杂的情感。
在女天子还没有成为天子之前,王太宰与女天子曾有过婚约。
但在权力面前,感情就变得一文不值。女天子成了天子之后,王贤不愿意甘心当一个不干预朝政的“贤内助”,所以他果断解除了婚约,反过来成为了控制天子的人。两人算是另类的相爱相杀,女天子没什么反抗的能力,却也没让王贤好过。
发生在上一代人身上的事,由于他们的三缄其口,外人谁也没有办法分清对错。但至少,在面对天子的尸体时,王贤不应该这么无动于衷。
甚至,王贤还做了违背他一贯做人标准的,失礼上前查看了女天子的尸体。
不是看刀口,而是执起了天子的手臂,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很快,太宰就放弃了寻找,并下了第二道命令,封锁整个无为殿,一寸也不放过的开始调查,所有人有进无出。虽然无为殿只有一个门,但在王贤看来,谁都有可能是杀害天子的凶手,不只是太子三人,真想杀人又摆脱嫌疑,办法多了去了。
祁和不着痕迹地找了找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司徒器。
太宰这样的怀疑,让司徒器的嫌疑无限被提升了起来,如果司徒器被发现,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他为什么在这里,还隐去了身形。
然后,王贤便请祁和三人移步,在排除了闲杂人等后,开始在殿内问询,到底发生了什么。
由时间顺序倒叙,挨个儿说。
祁和看了眼最后一个说的王姬,觉得这实在不是一个对他们有利的说话顺序,什么帽子都可以由王姬来定性并乱扣。她还可以从他们两个先发言的话中找出微妙的漏洞来断章取义,甚至是篡改说辞。人类的记忆是很微妙的一件事,在这种时候,无疑是王姬占便宜。
祁和不太能理解王太宰这么做的理由,他难道不应该也希望太子没事,好继续控制软弱的太子吗?
至少,从历史结论来看,王太宰是真的一心在扶持太子的,甚至有人合理怀疑,王太宰病逝之前,做的最后一个决定,就是是把他的人脉全部转移给太子,扶植太子成为真正的帝王。
女天子与别人有了孩子,王贤却终身未婚,他视太子如亲子。
还是说,王太宰提前发现了太子背后的小动作,决定临时换人了?毕竟他也不知道他在不久的几个月后就会死了,决定在死前良心发现一下。
“公子?”王贤提醒了坐在一边的祁和一声。
现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们的无辜,但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们一定是杀害天子的凶手。整个事情现在都十分敏感与脆弱,行差踏错半步,有可能就是整个大启的崩盘。所以他们暂时还都被尊重着。但如果继续不识趣,之后就不会是一条容易的路。
祁和只能实话实说,把他看到的都说了。他其实也考虑过要不要在话语里先埋个钉子,引导一下众人把焦点从太子身上转移到王姬身上。
可,这个念头也就是转瞬即逝。
这不对,就像祁和坚信太子不会杀害女天子一样,他也不觉得王姬能够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他不想弄巧成拙。
而且,刚刚还有王姬对他的提醒之谊。
祁和说完,就轮到了太子。
太子还在那里冷静地演戏,哭着天子的死。不能说太子哭泣的部分是演戏,但至少以太子真实的性格来说,他会伤心,却绝不可能在这么大的事发生后的第一反应是哭,还是一直哭。他在伤心的同时,也会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把一切引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这才是太子。
宫斗真的能把人变成很可怕的东西,哪怕是曾经的小可爱太子也不例外。
太子一边哭,一边说出了他所看到的。不出祁和意料,太子进去时,女天子已经死了,他没有看到是谁杀了天子。
以祁和对太子的了解,他知道太子说的全是实话,不一定说了全部的信息,但肯定没有一句是谎言。他做了和祁和一样的选择,并没有把矛头指向王姬。
接下来就看王姬闻岄的选择了。
“是闻湛杀了阿娘,我看见了!”王姬猛地站起,说了这样的话,但不等众人大惊失色,她已经拢了拢长袖,又紧接着道,“你们是不是都在期待或者以为本宫会这么说?我相信这也是幕后凶手的目的,不管他是谁。他就是想看到我们姐弟相残,国家大乱。但是抱歉,要让他失望了,我还不会没品到这个地步。”
王姬闻岄也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莽撞无脑,在这个皇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保护色。这种时候和太子互相指责,说对方才是凶手好摆脱自己的嫌疑,无疑是最愚蠢的行为。
鹬蚌相争的结果,只会便宜了别人。
“我和他们一样。”王姬重新坐了回来,脊背挺得笔直,她永远不会忘记属于她的骄傲。
王姬闻岄进去的时候,天子已经死了,她只看到了自己的阿娘倒在血泊里。闻岄之所以浑身是血,是因为她上前捂住了天子的胸口,想要为天子止血,她想要抱起她,却意识到已经晚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那您为什么要叫太子殿下和公子和进去?”
“如果只有我,我说什么你们会信吗?”闻岄冷笑,并没有否认自己的目的,主要是她信不过太子。如果太子是干净的,而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哪怕太子知道她是无辜的,太子会不会做点什么,可不好说。趁机处理掉她这个一直找碴的大麻烦,听起来是多么诱人啊。
当然,事实证明,是闻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太子并没有这么做,他甚至没有怀疑第一个进去的她会是凶手。
太子自然是顺杆爬地哭了起来:“皇姊,我怎么会这么对你?我永远不会怀疑你的,因为你是我的手足啊。”
王姬一副被恶心到了的样子,对太子避之不及地挥了挥手。
祁和这时候才注意到,王姬每次厌恶太子,都是太子在演戏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又或者……那王姬可就会变成一个十分棘手的人物了。
“现在,你们打算把我们怎么样?”王姬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是打算做什么,而是“他们”打算怎么处置他们。真相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哪个结果会对自己更有利。
“我很想相信三位……”王贤道。
“不可能!”鲁王终于坐不住,哪怕是太宰也压不住他,“一定是你们中的一个杀了陛下,你们这帮狼心狗肺的畜生!”他想要杀了拦在他继位前面的两个绊脚石的心是如此明显。
也是直至这个时候,鲁王才想起来为他同父异母的血亲假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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