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2 / 2)

幻觉的未来 吴沉水 2790 字 15天前

谢风华只觉犹如被人拿面大锣冷不防哐当地照耳边敲,霎时间震得听什么都嗡嗡作响,老谢脸色一变,立即拉着凌队说:“赶紧把嫌疑人带回去,我怀疑这里是案发地点,你让鉴证科的同志来,特别是墙,还有,这个奖杯有可能是凶器之一……”

凌队也察觉到谢风华似乎还不知情,忙顾左右而言他地安排人把这里封锁起来,又吩咐人把老李押起来往外送,他回头跟老慕说:“您也要跟我们回去,把情况都说说。”

老慕点头,回头不无担忧地看了呆立在那谢风华一眼,轻声唤了句:“小华?”

谢风华猛然惊醒,顾不上什么,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拦住了押着老李的同事,她一把伸手揪住了老李的衣领,抖着唇问:“格非,格非的死是怎么回事?啊?”

老李脸色颓败,仿佛罩上一层青色,他抬起眼看谢风华,终究没法跟她对视,又垂下了眼睑。

“是你做的?”谢风华颤抖着手,“是你?”

老李撇开脸,谢风华被心里燃烧着的痛苦和愤怒都快折磨疯了,她揪住老李的衣领问:“真的是你?!你怎么做的?你怎么能若无其事装了这么多年?啊?你知道格非在我面前怎么说你的吗,他说他敬重你,他信赖你,他小时候也想像你一样当个民警,你怎么下得了手?王八蛋,你告诉我对着那样一个人怎么下得了手,你他妈怎么下得了手……”

她说到后面,听见自己的声音尖利到失真,仿佛把心脏里全部的血液都喷涌出去,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肯定看起来歇斯底里又姿态难看,她这辈子就从来没像这样歇斯底里又姿态难看过,然而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当一个女人愤怒、怨恨和失望到极致时,她本能地只能发出这种犹如榨干全身血液的尖叫声,无关职业,无关教养,因为不这样,她的身体不知道如何反应。

如何承受,如何表达。

有人上来搂住了她,押着老李的两个警察赶紧把人带走,谢风华还要去抓他,但被那人拦住了,她抬起头,看见老谢一脸心疼,搂住她像抱着个小娃娃似的一个劲摸她的后背,轻声哄着:“没事没事,爸爸在这,都会过去的,乖啊,都会过去的。”

谢风华抓住父亲的衣服,失声痛哭。

外头的天更暗了,雨声大作,几乎掩盖了她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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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谢风华回过神来,她已经被老谢带回了家。

外头的雨势不知何时已经转小,屋里亮着橘黄色的灯,温暖而干燥,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味,她走出来,发现餐桌上不知何时已经摆了好些菜,全是老谢拿手的。

老谢头上缠着绷带,带着棉手套正把一锅热腾腾的不知什么东西端出来。一见她一愣,随即笑了:“去洗手,咱们吃饭。”

谢风华看着她爸爸若无其事地张罗布菜,心里清楚他是再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爱意,她也很想配合老谢,不要让他担忧自己,然而当她拿起筷子的那一刻,突然还是感到一阵锥心之痛。

谢风华放下筷子,低着头说:“爸,抱歉,我现在吃不下。”

老谢呆了呆,马上笑着说:“吃不下就暂且不吃,道歉什么,下午骂当着人面骂我时的威风都哪去了?”

谢风华勉强笑了笑,还是说:“我想听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老谢放下碗问:“非得现在吗?”

“是,”谢风华平静地说,“放心,我是你闺女,没那么脆弱,说什么我都受得住。”

老谢叹了口气,想了想说:“行吧,不说你还瞎想。”

“你像我,念旧。格非走了这么些年,你一直当他失踪而不是当他死亡,别人不懂,爸爸懂。我不也是常觉着你妈还在,只不过出趟远门了吗?”

“爸……”

“但我毕竟做了一辈子刑警,人能有多坏,会过得多糟心,能为多么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拔刀杀人,老实说我见得多了,见多了就有职业病,凡事爱往最坏的角度琢磨。李格非一不见,我就感觉他可能已经遇上不测。但我是你爸爸,我不能说这个,我只能等你自己明白。”

“当然,有时候我也想跟你一样犯傻,没准哪天格非就自己回来了呢?对吧。可我还没犯傻完,就跟老李钓鱼钓上来他的残骸。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啊。”

“从那天开始你就怀疑了?”

“没那么神,我当时只是觉着老李当场发病有点过了,但我又想,我又不是他,我也不知道人家叔侄感情多深,不能瞎判断,对吧。”老谢说,“可我越觉着不该瞎判断,我的职业病就犯得越严重。你知道吗?在我经手的凶杀案里,熟人作案几率远大于陌生人,格非生前不喜欢咋咋呼呼到处交朋友,反倒喜欢读读书写写字鼓捣点吃的玩的,他的生活半径就那么大,嫌疑人不多,再一排除,最不可能的人怎么就不能是嫌疑人了?”

“于是您就瞒着我开始调查?”

“我不敢让你知道。”

“怕打草惊蛇?”

“不是,”老谢叹了口气,“怕你接受不来。格非这件事你遭罪够多了,不是你的错,不该再让我闺女不好受。”

谢风华眼眶一热,抿嘴说:“那你怎么锁定嫌疑人呢?”

“因为他在格非的尸体被发现后表现得太悲伤,以至于我有几次觉得他想豁出去不活了,我稍微一试探,他就开始撒谎,”老谢低声轻叹,“怎么想的,我好歹是个老刑警,在我面前撒谎,这不是逼着我去查他么?

“我一查,就发现格非失踪那年正好老李在装修店面,这两者太巧了。格非是被脑后重击而亡,然后才被碎尸,干这件事需要场地和工具,装修的话就方便很多。我原本以为案发现场应该是他的店,但询问了帮他装修的师傅才知道,他原来趁着装修,还顺便自己把老房子的墙刷了。所以我就猜,案发现场可能不是他的店,而是他的老房子。”

谢风华听到这已经大体明白了,她瞥了一眼老谢头上的白纱布问:“爸,你怎么能,怎么还差点被开瓢呢?”

老谢有些急,大声说:“那就是一时不察,大意了,我以为他性格软和,还准备循循善诱呢,哪知道他一进去就趁我转身给了我一下。”

老谢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啧啧叹道:“别说,我认识他这么久,这是他最果断的一次,不愧是能杀人碎尸的狠人。”

“你还挺欣赏?”

“没有没有,”老谢忙冲闺女笑,“我是反省,吾日三省吾身,啊。”

谢风华点头,站起来说:“我去一趟队里。”

“这么晚了……”老谢忽然明白她想做什么,挥手说,“去吧,回头我把菜再热热,等你回来再吃。”

第44章

谢风华回到分局,推开办公室的门,屋里正开案情分析会的同事们都安静了下来,个个转头看她,目光复杂。

谢风华淡淡地说:“报告队长,我回来了。”

凌队愣了愣,回过神来喝道:“别瞎胡闹,你还在休假呢,不急这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