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丝侥幸碎裂了,他眼睁睁看着汽车离开,眼眶干干的,居然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这是原主听到的费御景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原主和费御景见到的最后一面。
为什么,为什么?有道声音在痛苦询问。
时进唰一下睁开眼,愣愣看着病房的天花板发了会呆,然后坐起身擦掉额头的冷汗,皱眉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问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吗?对象是那个利益至上的家伙,问又能问出些什么来?再说了,他们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了!都是新的一辈子了,执着这些有意义吗!
他突然有些生气,但却不知道是在气谁,最后脑子一热,干脆翻出手机,找到费御景的号码,给他连发了十几条毫无意义的骚扰短信过去!
费御景这种人,就算问他了,他肯定也会说:我以前并没有把你当弟弟;说不认识以后注定不会有交集的人,难道不对吗;我承认我做错了,要恨要报复都随你,我也不强求你的原谅;下次你还想利用我的话,我很乐意,算我还你的……之类让人完全接不住的话,面对这样一个家伙,生气是浪费,仇恨也是浪费,就该烦死他!利用死他!欺负死他!把心里的情绪尽情发泄给他,然后再也不理——
嗡嗡。
手机震动,一条短信发了进来,来自于费御景:做噩梦了?还是想我了?
时进满心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部卡住,看着费御景这条几乎是秒回的短信,又看一眼现在凌晨三点多的时间,想起在海上时,费御景满身狼狈靠在船长室外的模样,抬手捂住额头,良久,放下手面无表情回道:想头猪都不会想你,睡你的吧!
发完把手机丢开,侧头看一眼病床上睡得很沉的廉君,起床走过去,坐到床边看了他一会,伸手抓住他的手,趴过去把额头贴上了他的手背。
要快点好起来啊,宝贝。
……
时进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到了廉君的病床上,而廉君不见了踪影。这画面太过熟悉,给人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他唰一下坐起身,掀被子下床,鞋都没穿就朝着外面跑去,脸色煞白。
洗手间的门突然打开,廉君滑动轮椅出来,见时进六神无主地要往外跑,眉头一皱,唤道:“时进,你干什么去?”
时进脚步猛停,回头看向他,僵了几秒,脑子终于真正清醒了过来,大松了口气,放松身体转回身蹲到他面前,按住他的膝盖,虚脱说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还以为……我睡糊涂了,你什么时候醒的?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早餐。”说着就要起身。
“时进。”廉君拉住他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以为什么?”是因为什么才会怕成这样。
时进停下动作看他,本想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但对上他认真的视线,嘴张了张,还是选择了说实话:“上次也是这样,我从你病床上醒过来,你不见了……我就是刚睡醒还没有反应过来,看到熟悉的情景,就以为自己又在做梦,误会了,你别担心。”
上次……应该就是他趁着时进睡着,自己去提前用药的那次吧。那一次时进醒来后也是这样冲出去的吗,还有又是做梦这个说法,难道这个情景,对时进来说,已经变成了噩梦一般的存在?
廉君一瞬间想了很多,他看着时进故作轻松的表情和额头的冷汗,忍不住握紧他的胳膊,把他往身前拉了拉。
时进疑惑,但还是顺从地靠了过去。
廉君抱住他,侧头听了听他的心跳。
太快了,这是因为恐惧才出现的心跳过速。
所以那天,时进就是怀着这种心情,在一觉睡醒后,看到了在隔离病房里生死不知的自己吗?明明是不想让他担心,才故意不喊醒他,提前去用药的,结果却变成了他的噩梦。
太糟糕了,原来为了怕对方担心而瞒着对方什么,结果却让对方更担心这种事,是他先开始做的。是他没有给时进安心,所以时进才会潜意识的没有回报安心,是他教坏了时进。
“对不起。”他摸了摸时进的头发,认真道歉,“那天没有喊醒你就去用药,对不起。”明明他才是更年长的那个,怎么能先犯了错。
“别怕。”他抱住时进,安抚地轻拍,“我已经没事了,别怕。”
时进愣住,然后猛地伸臂抱住他,埋头在他肩膀上用力蹭了蹭,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又乱说些什么……我又没怪你,那天明明是我自己睡过头了。”
廉君又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说道:“我不是个合格的恋人,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时进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都活了两辈子了,居然还会因为喜欢的人说了几句并不煽情的话而突然想哭。是前段时间压抑得太狠了吗?他给自己找着理由,努力深呼吸调整着情绪,然后退开身,笑着亲了廉君的脸颊一下,说道:“如果你一定要道歉的话,那我原谅你了!”
廉君摸着他努力翘起的嘴角,没有说话。
“所以别乱想,如果你实在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加油养身体,争取快点好起来。”时进握住他的手,又亲了亲他摸过来的手指,倾身开心地蹭了蹭他的脸,发自真心地感叹,“真好,你终于熬过来了,感觉我今天能多吃一碗饭!”
廉君侧头更靠近他,眼帘微垂——怎么总是这么快就说了原谅……
“笨蛋。”
时进一愣,皱眉想要退开身,不满说道:“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怎么听到你在骂我?”
廉君把他的脑袋按回来,轻叹之后,嘴角终于久违地勾了起来,说道:“时进,我不会教你怎么去当好一个副首领,因为这不必须,但我会学着依靠你,也希望你能变得更依靠我,以后我们都别再瞒着对方去涉险了,好吗?”
时进皱着的眉头松开,抿紧唇,伸手回抱住他,说道:“好,我以后什么都告诉你……但你不许再睡那么久,你知道的,你一不盯着我,我说不定就又乱来了。”
“嗯,我知道。”廉君侧头亲了亲他,再次说道,“这次是我不对,对不起。”
干什么一直道歉,到底谁才是笨蛋。
时进在心里嘀咕,然后满足地亲了他一口,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他家的宝贝,果然是最好的。
……
时进又恢复了从前那不怎么稳重的模样,工作的事廉君不希望他管,他就不再管,每天专心和廉君的一日三餐较劲,对着龙叔给的单子,想尽办法地让廉君多喝一口牛奶,或者多吃一口饭。
廉君似乎也放下了心头大石,身上的气息变得放松柔和了起来,开始乖乖按照龙叔列的计划慢慢养身体,不再玩激进了。
对于他的自觉,龙叔很是松了口气。这趟出航折腾下来,廉君的身体情况有所损耗,虽然没有昏迷,但每天的睡眠时间却很长,精力也很差,如果再玩激进,身体可能会垮掉。他本来还在苦恼如果廉君还要继续乱来,他该怎么阻止,现在廉君愿意慢慢来,他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了。
鉴于廉君已经主动配合了,所以对于廉君清醒的时候时不时处理一下工作的行为,龙叔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在背地里偷偷找时进“告状”,希望时进能管管廉君。
时进当然也不希望廉君这么快就重新开始工作,但是……犯了错的人没有资格指手画脚,面对廉君坚持的视线,他只能妥协,然后退而求其次地给廉君规定了每天的工作时间,牢牢盯着廉君不许他多工作一秒。
好在现在道上也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廉君忙碌,航道的事有卦五和卦九盯着,章卓源那边有卦三联络,午门等几个组织忙着给自己善后断尾,没工夫来烦灭,所以廉君只需要跟进一下生意融合的事情就行了,不算太忙。
一切都在缓慢好转,外界因为航道的事情各种风雨欲来,时进这个事件的策划者,却在廉君的有意隔离下,过上了隐居般的悠闲生活,每天最大的烦恼是该怎么让廉君多休息一会。
时间匆匆流过,一个星期后,卦一和卦二受完罚回来了,两人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折磨,回来时全都是一脸菜色,身上还有一股浓重的鱼腥味。
时进见到他们的状态,心里十分愧疚,欲言又止地想要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