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2)

这些徐卯自然心中有数,他真正担心的也并非是这个:“将军,北夷人屯重兵在凉州,您这一去带走七万人,只怕他们会趁机生乱。”

萧莨提醒他:“徐副总忘了,我们手里还有一个常金小王子,他也该派上用场了。”

徐卯闻言一怔:“将军的意思是……?”

“前两日我与那小王子详谈一番,我观其貌,人虽年幼却也心有大志,一心想要复国夺回汗位,为其母妃报仇,你道他与我说什么?”

徐卯目露不解,便听萧莨沉声道:“他要与我戍北军借兵。”

徐卯愕然:“借兵?”

“嗯,借兵,”萧莨点头,“借兵与他,未尝不可,北夷人虽是蛮夷,却也学会了我大衍正统嫡出那一套,只要将他送回北夷,打出正统旗号,让北夷人知道他这位老汗王写在传位诏书上的小王子还活着,无论是怀着什么心思的,必会有无数人前来投效于他,北夷的内患表面上看着是平定了,实则内里一直暗潮涌动,将小王子送回去,便有如将巨石投入水中,必会打破平静让之再起波澜。”

徐卯立时便反应过来,激动道:“如此一来,北夷那新汗王便再不能高枕无忧,为了对付小王子,他必要抽调兵马回去北夷,心思也没法放在我大衍这边,至少短时间内,是再没工夫找我们麻烦了,如此将军也可放心率兵进京。”

“嗯。”

“此计甚妙!”徐卯用力一抚掌,转念一想,激宕的心绪平复些许,又略担忧地问道,“那我等要借多少兵马给他?”

戍北军这两年因手头充裕,又招兵买马增员了不少人,但总计不会超过三十万,尤其精悍兵力,实在有限,哪怕是给北夷人找麻烦,借强兵给夷族王子依旧让徐卯分外牙疼。

“最多不超过三万人,”萧莨自然也考虑过这一点,“足够了。”

哪怕北夷的新汗王手里有几十万兵马,但只要常金小王子还活着,他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只要小王子能平安回到北夷,必能一呼百应,三万戍北军保驾护航,足够与其一战。

徐卯依旧心有疑虑:“这小王子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志,将来未必不会长成一头猛兽,怕只怕我等养虎为患,日后会被他反过来咬一口。”

萧莨的目光微滞,道:“他说,日后夺回汗位,愿对我大衍称臣纳贡。”

徐卯闻言嗤之以鼻,什么称臣纳贡,北夷人从来狼子野心,百年前还四分五裂着时就没少打过大衍的主意,势微时做小伏低,一旦有机会,必会扑上来在大衍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

“夷人向来言而无信,这等欺哄之语听听便是,当不得真。”

萧莨冷道:“我借兵给他,也好趁机往北夷安插势力,日后是他咬我们一口,还是我等将他们吞下,现在还未可说。”

徐卯心头一动,对上萧莨面上肃容之色,莫名定下心来,不再泼冷水,抱拳道:“愿将军旗开得胜,诛得贼首!”

八月中,常金小王子率三万衍兵归朝,正式向北夷新任汗王发起讨伐,短时间内便得人心所向,重新挑起北夷汗位之争。

九月,戍北军七万精兵开拔,行往圣京。

圣京城中一片风声鹤唳,再无昔日安宁热闹之景,随着戍北军的步伐一天天临近,所有人都开始为自己找寻后路,有人紧闭家门不再掺和外事,有人已在谋划着离京避祸,更有人不断向外传递着消息,以图在这乱世中投机获利。

祝鹤鸣越来越暴躁,每日朝会上除了骂人便是摔东西,但无论他做什么,群臣只低头不言不语,一句可行的应对之法都提不出来。

“晋州的守将是都死了吗?!为何那些叛军不废一兵一卒就能打到冀州来!朕要你们这些人到底有何用?!通通都是酒囊饭袋!废物!废物!!”

祝鹤鸣的叱骂咆哮声在宣德殿内久久回荡,但没有一个人应他,大殿之内除了祝鹤鸣一人的嘶吼,便静得如同死寂一般。

戍北军已过了晋州,才一个多月就已大军压境至冀州,一路上根本没遇到抵抗,几乎是畅通无阻,如今离京城也仅有一步之遥。谁都知道,祝鹤鸣身下这把龙椅必然是坐不稳了,他们又何必白费心思,只等戍北军进城,便可改旗易帜、投靠新主。

祝雁停神情恍惚地立在阶下,从萧莨发出檄文投向长留王那日起,他心里的不安就已彻底化为实质,到如今那些挥之不去的惊惧彷徨几乎是无时无刻地欲要将他吞噬,这几个月他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镇日浑浑噩噩地在这场深渊噩梦中不得醒。

“僖王!”祝鹤鸣咬牙切齿地喊他。

祝雁停恍恍然地抬头,望向御座之上不知何时似已变得十分陌生的兄长,上前一步,哑声道:“臣弟在。”

“朕要你即刻动身前去下幽城,无论你用什么法子,都得给朕将戍北军挡住!”

祝鹤鸣的声音打着颤,下幽城是冀州靠近京畿地区的最大城池,亦是圣京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下幽城破,戍北军的铁骑顷刻就能到圣京城下,到那时他便必死无疑了。

祝雁停一怔,完全没想到祝鹤鸣会下这样的命令,但又仿佛理所当然,怕是所有人都觉得,满朝文武中若说有谁能挡住戍北军,应当也只有他这个戍北军总兵的妻子,可萧莨会听他的吗?若是萧莨愿意听,他们也不至于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见祝雁停呆怔怔的没有反应,祝鹤鸣愈发恼火,厉声诘问他:“先前你罔顾朕意私自放走萧氏族人,朕不与你计较,如今朕要你做这点事情,你都不愿意了么?!”

祝鹤鸣又气又怒,激动之下牵扯到腰上旧伤,狼狈歪倒进御座里,祝雁停见之一愣,终于回神,红着眼睛低头领命:“臣弟,……领旨!”

早朝结束,祝鹤鸣叫来自己的心腹太监,咬牙与之下令:“你带着密旨随僖王一起去下幽城,务必将叛军挡住,若是僖王不肯做或是做不到,即刻拿出密旨将之拿下,用以胁迫戍北军退兵。”

“诺!”

第63章 父子相见

十月丁丑,七万戍北军于下幽城外二十里下寨。

萧荣走进帐中时,萧莨正在凝神看舆图,珩儿坐在一旁榻上晃着腿,抱着个点心果子啃得满嘴都是屑沫。

见到萧荣进来,珩儿大声喊他:“小叔叔!”

萧荣过去摸摸小娃娃的脑袋,顺手帮他擦了嘴。

这一趟赴京擒王,萧荣主动请缨负责押运辎重,萧莨也有意历练他,准了他随军。如今圣京城就在眼前,萧荣心里免不得生出许多感慨来,唯有萧莨,一直是这般持重冷肃之态,愈发的心思莫测。

见萧莨眉目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萧荣走上前去,低声问他:“二哥,我听人说,……二嫂在下幽城里?”

“嗯。”萧莨淡淡应道,未有抬眼,眼眸中的阴翳似又更深了一层。

“二哥,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若之后我们当真与二嫂在阵前碰上,二哥你打算如何?待我们进了京,擒下祝鹤鸣,那二嫂呢,二嫂你又要如何处置他?”

萧荣的言语间多有犹豫,非但是他,军中这一众将领其实俱都心里打着鼓,萧莨与祝雁停的夫妻关系人尽皆知,只谁都没有当面问过萧莨,这位与祝鹤鸣狼狈为奸的小王爷,他的男妻,他究竟打算如何发落。

萧莨的眼中有倏然滑过的黯光,涩声道:“……那得取决于他自己,若是他当真一意孤行、执迷不悟,我亦保不住他。”

萧荣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当说什么好:“还留在京里的那些萧家人,毕竟是他放出来的……”

萧莨略微摇头,不予置评,他不知祝雁停是当真良心发现后悔了,不想再助纣为虐,还是又藏了别的心思,祝雁停在他这里,已再无半点信誉度可言。

若是当真在阵前对上兵戎相见,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留他一命,已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