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1 / 2)

汉侯 来自远方 4303 字 9天前

刘荣来得突然, 出乎赵嘉预料。

虽然之前接到过书信, 但在赵嘉的预期中,至少要到月中,两人才能见面。毕竟刘荣到雁门郡戍边,初来乍到,安顿总是要费些时日。

不承想他竟来得这么快。

青壮打开围栏,将刘荣一行请进畜场。赵嘉吩咐季豹去靶场处找魏同,让其尽速赶往军营,告知魏悦此处消息。

刘荣此行本为农事, 乍见不同于别处的畜场,仍不免感到好奇。

两人见礼之后,赵嘉在前引路, 提出既然来了,无妨到畜场内走一走。刘荣没有拒绝, 一路走过来, 最让他好奇的, 还是挤在圈中的黄羊。

雁门郡也有黄羊,只是数量不及云中。

最重要的是, 那里的黄羊群都会远远避开边民,稍有不对跳起来就跑,压根不会主动靠近。遑论跳进羊圈,和豢养的牲畜挤在一起。

“赵郎君可否为荣解惑?”

听对方询问, 赵嘉的表情略显复杂。

这事当真是一言难尽。

黄羊中的大部分是一路跟着赵嘉从草原来到畜场,每日从畜场获取草料, 还会挤进羊圈取暖,借围栏躲避捕食者。

但这不意味着羊群的警惕性减弱。

时至今日,羊群依旧只肯让孩童接近。遇到他人走近,立刻撒开蹄子就跑。待到来人转身,又会哒哒地跑回来,一跃跳进围栏,继续和畜场里的羊群挤在一起。

不久之前,卫青兴奋地告诉赵嘉,跳进围栏的黄羊多出七八头,明显都是新来的。赵嘉亲自到羊圈前数过,发现新来的都是母羊,各个身体滚圆,明显都怀着小羊。

看到这幅情形,赵嘉不得不开始思索,或许他不是没有穿越光环,只是亮错了地方?

遇到刘荣问起,赵嘉将羊群到来的经过解释一番,并且表示,黄羊虽然在畜场获取食物和保护,但严格意义上仍属于野兽。羊群何时来何时走,都不是畜场里的人能够决定。

“无人猎杀?”刘荣问道。

“有。”赵嘉颔首。

之所以允许黄羊群来去自如,除了不吝啬那点草料,主要就是为边民增添一份生计。不过黄羊群在畜场中获取草料,有人想要猎杀,依旧会问过赵嘉,猎得后还会送来一条羊腿或整张羊皮,当是对赵嘉的感谢。

除此之外,也有行事不地道只想占便宜的,将这里当成自家猎场,猎杀黄羊仍不满足,竟然还打起圈中牛羊的主意。

发现巡逻的青壮被重伤,圈中牛羊丢失,熊伯带人设下埋伏,静候数日,将偷盗者抓个正着。经审问发现,这竟是一伙来自临郡的群盗!

他们不只猎杀黄羊,偷窃畜场里的牛羊,更挖开残雪,捕捉藏在地洞里的旱獭。

得知这些旱獭都会当做肉食出售,赵嘉登时头皮发麻,不由得一阵后怕。怒发冲冠,当场抄起鞭子,将这伙贼人抽得鬼哭狼嚎。

一顿鞭子之后,贼人全部被吊起来,挂在木杆上吹风。敢叫就继续抽,敢骂就抽得更厉害。直到全都闭嘴,再不敢出声为止。

让人没想到的是,为这伙贼人引路,将他们带入沙陵县的竟是阿陶的兄长!

此人负责把风,见事不妙,趁贼人被抓捕时偷偷溜走,身上没有财物,跑不出沙陵县,只能设法藏进家中。不想家人都对他失望透顶,根本不许他进门。

青年正哀求时,有青壮进入村寨,提及畜场捉拿到一伙贼人,正在搜寻漏网之鱼。

见长子脸色不对,阿陶的父母心头一沉,合力拿住想跑的儿子,就要去询问青壮。不想他身上藏有利器,划伤云父,一刀扎向云母脖颈。非是云母躲闪及时,怕会当场毙命。

左右邻居听到动静,进院中见到这一幕,当即一拥而上,将行凶的青年按倒在地,五花大绑。

联系青壮所言,众人哪还不明白因由。看向云家长子,都是满眼鄙夷。再看云父云母,却是止不住的同情。

云家上上都是良善之人,当初阿陶在畜场里吃过几顿饭,其父都要送来野物,足见其心地。

怎奈家门不幸,出了这个无赖子。

按照赵嘉的意思,只设法捉拿贼人,非到万不得已,不要道出云家长子之名,至少要为云家留下脸面。万万没想到,云家长子跑回家中,更做出伤亲之事。按照汉时律条,有乡老为证,打死无罪!

确认长子所行之事,云家夫妇羞惭得无地自容。云父抄起长棍,就要将他当场打死。云母拦住丈夫,言长子究竟带来几伙贼人,又向多少人散布消息,现下都未可知,还是将人交给赵嘉,将其所行全部问明。

“请告知赵郎君,此子已被逐出家门,同云家再无干系!”

事发之后,阿陶变得异常沉默,多日不见笑容。每次路过云家长子被捆绑的木桩,都会停下脚步,抓紧身上的弋弓。可不等他动手,每次都会被卫青拽走。

“不值得。”

三个字砸进心里,阿陶眼圈通红,突然被从身后抱起,抬头见是赵嘉,抽噎两声,双手抱住对方的脖子,放声大哭。最后哭累了,竟在赵嘉肩头睡了过去。

哭过一场,阿陶终于恢复精神。只是苦闷多日,小脸瘦了一圈,让人看着就心疼。

刘荣来访时,这伙贼人仍在木杆上挂着。

亏得近日未落大雪,如若不然,一个个都得冻成冰块。

依边郡的风气,就算他们能活着走出畜场,也未必能活着离开沙陵县。赵嘉不动手,村人和附近的猎户也不会容许他们离开。

之所以还留着他们,不是赵嘉心软,而是用来震慑宵小,不要将与人为善当做软弱,动鬼祟心思之前,最好仔细打听一下,赵氏子究竟是什么样的行事作风,一旦落到他手里,最终会落得什么下场。

见到挂在木杆上的贼人,刘荣脚步微顿,看一眼随行的骑僮,询问赵嘉因由。他对赵嘉印象极好,不认为他会无故行恶事。为免宫中产生误会,还是问一问为好。

赵嘉微微一笑,将事情简单说明,指着眼眶青紫,不断哆嗦的云家长子道:“此人为贼盗引路,事发后躲进村寨,刺伤父母。”

“刺伤父母?”刘荣神情骤变,随行骑僮也是面露厌恶。

“事已报官寺,这些贼人皆会罚为城旦。不日将有少吏前来,将其押往边界烽燧台。”

魏尚决定在胡市建造要塞,雪融后开工。工程量不小,郡内的城旦不够用,正派人四处搜捕匪盗野人。若非云中骑不留俘虏,魏尚都想让魏悦抓匈奴来做苦役。

不过这事也只能想想。

不提匈奴压根不怕抽鞭子,绑着绳子都想跑,万一混进几个探子,难免会埋下祸患。

赵嘉抓到的这伙贼人,除云家长子和两个无赖,其余都是野人。

野人无家可归,衣食无着,该是瘦骨嶙峋。现实却是,这些人各个吃得膘肥体壮,比寻常边民都显得建康。伤人偷盗的手法极其老练,言其之前没行恶事,有脑子就不会相信。

问出的口供也证实这点。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比想象中更为恶毒,不只偷盗更会杀人,甚至还放火焚烧过一个里聚。被官寺通缉,才不得不四处流窜,就此沦为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