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2 / 2)

七宝姻缘 八月薇妮 9283 字 6天前

七宝向着两人点点头,张岩笑道:“你第一次来我们家,这些规矩一定不懂,待会儿只怕还要你传菜呢。”

“传菜?”七宝下意识地问了这句,想起在家里的时候,在丫鬟们端上菜来之后,自己的嫂子董少奶奶便端了递给苗夫人,苗夫人才放在谢老夫人跟前儿。

张岩跟张良对视一眼,张良便笑说:“小婶子,本想找你玩儿的,只是你明儿进宫守制,倒是玩不成了,等过几天再说吧。”

正说到这里,张岩拉她一把,两个人便退后了,原来外间送了菜上来。

七宝只站在宋氏跟那两个媳妇身侧,见她们未动,自己也不动。

不料却见前头李云容望着她,不做声地向着她招了招手。

七宝一怔,宋氏冷笑了声:“你还不去?得叫人请着不成?”

七宝见她站着不动,却催自己去,满心疑惑,只得走上前去。

李云容悄悄安排她站在自己身侧,说道:“你站在这里。”

七宝只好站住了,往旁边看去,李云容左侧站着的,最靠近张老诰命身边的,却是二房的王氏太太。

这会儿有一名丫鬟端了托盘上来,在她跟前躬身,七宝会意地将菜端了起来,转身递给李云容,李云容接了,才递给王氏,王氏俯身端端正正地放在老太太面前的桌上。

如此陆陆续续上来了六七盘子菜,七宝从来不曾做过这些,手指已经有些酸软了,端那一碟四喜饺子的时候几乎手滑,幸而李云容一直在盯着她,不等七宝转身,早眼疾手快地从她手中接了过去。

七宝微微松了口气,这会儿又有个丫鬟上来,躬身献菜,七宝才要端起来,却见是虫草煲的什么汤,她突然想起张琼瑶的叮嘱:“这是什么?”

那丫鬟一愣,终於轻声说道:“是虫草鸭子汤。”

七宝回头看向李云容,李云容跟她对视一眼,然后一点头。

七宝见她竟是个许可的意思,不由地有些冲疑。

正在这会儿,那边张老诰命道:“怎么汤还没送上来?”

李云容忙向着那丫鬟一招手,等丫鬟走过来,自己探臂将汤煲取了,递给王夫人。

王夫人接了,躬身送在老太太跟前儿。

七宝忙转头细看,却见张老诰命也没什么不悦之色。

七宝就知道张琼瑶是在故意骗自己的,她回头,却见张姑娘低着头,也不看人。

等这些菜都上全了,在座的太太、奶奶,小姐们才都纷纷落座。

七宝方才传菜传的手累臂酸,很懒怠吃,加上今儿在国公府内吃的很饱,此刻便只随着众人装模作样地吃了两口了事。

等吃了晚饭,众人都聚在老太太的房中说话逗趣,又提起明日进宫种种,七宝只坐在旁边听,眼睛扫了一圈,却不见张琼瑶。

因爲明日要早起,所以大家并没有坐太久,只略说了半个时辰便都散了。

七宝跟同春一块儿回房,路上,七宝就跟同春说了传菜的事,同春听了也纳闷说道:“咱们初来乍到,跟她无冤无仇的,好好的这位姑娘做什么要骗人呢。”

七宝也想不通,自觉自己并没有得罪张琼瑶,又说道:“今儿爲什么让我去传菜,宋夫人跟那两个嫂子却没有上前?”

这件事同春却已经琢磨出来,因说道:“我在外头也留心了,我看那些庶出的奶奶们竟一个都不得靠前,三房这里本是宋氏夫人在前伺候的,可她也不得靠前,应该是张家的规矩,也不许继室上手吧,倒是让姑娘过去。”

七宝这才明白,原来竟是如此。

怪不得当时宋氏叫自己过去时候的口吻那样的阴阳怪气,原来是没得到这份“荣幸”。

七宝不由啧啧说道:“这难道还是什么好事呢?还要去抢着做?我恨不得不要做这些,累的我的手都酸麻了。”

同春笑道:“快罢了,这也是看在了九爷的面儿上,才轮得到姑娘呢。”

七宝吐舌:“原来我还是沾了大人的光,只是这些光儿我宁肯不沾。”

说到张制锦,七宝又有些担忧:“不知道他的伤可好多了没有。”

同春说:“有心思想这个,不如想想今晚上九爷会不会回来呢。”

七宝一愣。

正在这会儿,头前秀儿说道:“前头好像有什么响动。”

身后跟着的婆子走前几步,却听不到什么动静,正要说秀儿自惊自怪,突然七宝说:“别做声,好像有哭声。”

这院子极大,且黑漆漆的夜,暗影憧憧,此刻虽然人多,但突然听了这句,大家都愣住了。

屏息仔细听了听,果然像是有细细的哭声传来,一时之间令人汗毛倒竖。

七宝已经也慌得抱住了同春,同春胆子还要大些,便说:“这里靠近新房,有什么鬼怪也都退散了,怕什么?或许是有人藏起来装神弄鬼的,打着灯笼去看看!”

众人这才鼓起勇气,打着灯笼往前,才走到墙根,随风只听到那女孩子的声音呜呜咽咽含含糊糊地说道:“我真的说了,没有说谎。”

大家听了这句,才确信是个人,顿时都松了口气。同春也忙轻轻拍着七宝的背说道:“好了,不用怕,是个人。大概是哪个丫鬟受了委屈,不知在闹什么呢。”

隐隐地,七宝也听见了那一声哀求,这才忙松开同春,正想跟着人赶紧回房去,又听那边好似委屈地说道:“当时是四奶奶取了去的……”

七宝听了这句,忙停下步子。

这会儿她突然想起这是谁的声音了,正是三房里的小姐张琼瑶。

又听张琼瑶的话里有话,说的正是自己先前疑惑不解的,七宝便对同春道:“咱们去看看。”

大家往前走了几步,那边却彷佛听了动静,有脚步声响,是有人走开了。

秀儿忙把灯笼挑高了,借着灯笼光芒,见果然是一道窍弱的身影匆匆地要走,七宝便叫道:“姑娘留步。”

张琼瑶果然站住了,暗影中有些瑟瑟发抖之意。

同春扶着七宝叮嘱:“地上结了冰,慢着些走。”

七宝走到张琼瑶跟前儿,问:“姑娘方才在跟谁说话呢?”

“小嫂子,”张琼瑶垂着头,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有人。”

七宝便问:“先前在厅内吃饭的时候,你爲什么要骗我?”

张琼瑶吓了一跳似的猛地擡起头来,借着灯笼的光,七宝发现她脸上彷佛暗了一块儿,不仅是她,连同春也看见了。

张琼瑶呆了呆又低下头去:“小嫂子,我、我……”

七宝疑心自己看错了,走前一步:“你的脸上是怎么了?”

张琼瑶彷佛怕她似的往后退了一步,七宝想到方才的那些话,惊问:“难道是有人打了你?”

这种事实在太令人震惊了,虽然张琼瑶是庶出,但也不至於可以任由人打骂。

张琼瑶闻听,泪却从眼中奔涌而出,七宝屏住呼吸,擡手在她脸上轻轻地一抚,低头看去,果然是掌印无疑。

七宝惊怒:“是谁打你了?”

因爲给掌掴过,女孩子的半边脸上还有些发热,但是才流下的泪给风一吹却格外的凉,沾在七宝的手掌心里。

终於张琼瑶哽咽道:“小嫂子,之前是我不对,只是我、我也是不想的……求你别怪我。”她匆匆地说了这句后,转身踉跄着跑了,因爲跑的太急,地上又滑,她狠狠地跌在地上。

七宝正要叫人去扶她起来,张琼瑶却又自己爬起来,趔趄着去了。

七宝呆呆地看着女孩子孤单单的身影消失在跟前,回头看向同春。

同春也惊疑莫名,就说:“姑娘,咱们先回去吧,夜风里毕竟冷。”

七宝只得答应,大家转身往回,还没到新房,迎面又来了一队人,前头打灯笼的奴婢道:“是谁?”

这边回答:“是九奶奶。”

此刻七宝也看清楚了,来的人竟是宋氏,身边跟着一个媳妇。

宋氏走上前,扫着七宝问道:“这儿不是回新房的路,你在这儿做什么?”

七宝还在想张琼瑶的异样举止,便说道:“方才……”

同春不等她说完,突然笑道:“我们因路不熟,几乎走错了,多亏遇上了太太。”

宋氏瞥她一眼,皱皱眉:“在这儿走错了不打紧,别往外走错了就是,明儿还要早起,快些回去吧。”说着便带了人自去了。

七宝回头冲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觉着夜风更冷了,当下先跟同春回到新房。

直到进了门,丫鬟送了热茶上来,七宝喝了一小口,才问同春:“你方才怎么不叫我说呢?”

同春说道:“咱们毕竟是才进门,这府内的水多深都不知道呢。且如果是有人欺负这房里的姑娘,她是太太,难道她一点儿也不知道?何必在这儿说出来,打草惊蛇还罢了,万一惹祸上身就不好了。”

七宝说道:“我方才回来的时候也想到了这个缘故。只不过如果真的有人欺负琼瑶,难道就这么算了?她毕竟是堂堂一个姑娘家。”

同春说:“我待会儿出去问问那些这府里的人,他们应该会知道些风声,等我打听清楚了回来告诉姑娘,要怎么料理再做打算。”

七宝忙催促:“那你快去。”

同春笑道:“又忙什么?伺候了你洗漱再去不冲。”

因明儿还要进宫,当下催着叫人烧水,同春伺候七宝沐浴过后,送她上了牀,给她掖好了被子放下牀帐,吩咐小丫头看着火炉,才出门去了。

七宝自己躺在榻上,想到今儿回威国公府的种种惬意,又想到在这府内的各种不适应,便连连叹了几声。

又将双手伸出来端详了会儿,自言自语说道:“今儿在这里,把在家里没端过的盘子都端过了。”

突然想到以后或许每天都要这样重复,一时无法可想,苦恼不尽地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救命!我不想这样儿啊。”

她想了这件,突然间又想起张制锦,也不知他今日在外头忙的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饭,伤又如何了……奇怪的是,一想到他,之前那些无法排解的烦恼竟慢慢地消散了。

心思一放松,七宝抱着枕头,不知不觉地便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模模糊糊中觉着有人掀开帘子,靠近过来,七宝本能地问:“打听到了吗?”

那人也不回答,七宝懒怠睁眼,低低道:“那你明天再跟我说吧,手酸……的很。”

身边的人一怔,旋即便离开了。

七宝只当“同春”识趣地走了,便咂了咂嘴含糊不清地说:“我不、不要端盘子。”

***

张制锦急急地从户部回来,来不及洗漱,先掀开帘子把七宝看了一眼。

望着她青丝散乱,抱着枕头酣睡的样子,几乎忍不住先再抱一抱,突然听她呢喃了这两句话,他不明其意,便按捺着心意先撤身回来。

当下到外间坐了,把同春叫到跟前儿,问起今日的种种。

同春不敢隐瞒,就把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又撞见了张琼瑶的咄咄怪事告诉了张制锦。

张制锦吃着茶听着,听罢微微皱眉:“七宝说让你打听的,就是关於琼瑶的事?”

同春点头。

张制锦道:“你打听到了?”

同春道:“其实也、也没什么。”

张制锦淡淡道:“不打紧,你听到什么便跟她说什么就是了,只不过你记着……”他垂眸思忖了会儿,并不言语。

同春正竖起耳朵,半晌才听他说道:“别让七宝跟琼瑶太过亲近。”

同春愕然,几乎忍不住要问爲什么,却终於按捺着疑惑,只是答应了。

外头准备好了热水,张制锦匆匆地沐浴了,又换了一身衣裳,这会儿已经丑时过半。

冬日天短夜长,但明日的事情更多,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不到。

在七宝身边躺下的瞬间,胳膊上传来一阵刺痛,张制锦垂眸看了看伤口,确认并无大碍,才又将手臂放下。

原本劳碌了一天乏累的很,只想要倒头就睡,但是垂眸望着她无知无觉的睡容,突然间竟有些舍不得白白地睡过去。

他轻轻地探臂将七宝的手握在掌心,回味着她那句“手酸”,唇边不由地带了一抹笑意。

将她的手团在掌中轻轻地揉着,如此半晌,七宝突然放开怀中的枕头。

张制锦以爲不小心把她弄醒了,正自好笑,谁知七宝竟翻了个身,慢慢地向着他的怀中依偎过来。

他细看七宝,见她仍是闭着双眼,显然是不曾醒。

只是两只小手却探过来,缓缓地抓着他胸口的衣裳,像是怕他突然消失似的。

张制锦望着她睡中的如画容颜,又看她自然而然依偎自己怀中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震撼。

手在空中停了片刻,才终於慢慢落在她的肩头。

但当他的手掌碰到那圆润的肩头的时候,七宝喃喃地说道:“大人……您回来了。”她迷迷糊糊地仰头,竟在他的下颌靠近唇角边轻轻地亲了一口,然后又再度低下头,将小脑袋往他的怀中拱了拱。

此情此境,张制锦突然有些莫名地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