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的看着教室里过於夸张的人数,目瞪口呆:“怎么这么多人?”
能够将这一间大型阶梯教室占满,怎么算都足足有三四百人了。如果不是门牌上写着古典音乐赏析的科目,槐诗几乎要怀疑自己走错了。
“呃……”
槐诗犹豫了半天:“你们是不是搞错教室了?法学在对面,电气学在隔壁——”
台下的学生们也一脸懵逼,不知道为啥老师才刚上台来就准备赶人。
很快,林十九就已经从学生那边搞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带了几个人上台来。
“槐诗老师好。”
最前面那个看上去阴柔窍细的少年率先鞠躬行礼,递上了一张表格:“这是我们象牙之塔演奏团的申请——李老师在临走之前提醒过我们,可以来找您担任新学期的指导老师,希望您不要介意我们自作主张。”
李老师?
槐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所指的是那一位在自己到来之前就下地狱寻找灵感的灾厄乐师,钢琴大师罗宾·李。
没想到他在临走之前,竟然还给自己留下了这一份大礼?
眼看着这教室里密密麻麻的人,槐诗顿时略微恍然:“这都是你们的人?”
“不,实际上,我们演奏团的主职成员只有六十人,都坐在那里了。”名为塞缪尔的长笛手指了指最靠前的两排。
“那剩下的呢?”槐诗问。
“剩下的我知道,有很多都是安东教授的学生,还有不少是和我一样,从安德莉亚老师的热力学教室过来的。”长笛手塞缪尔报告说:“我们来之前就吓了一跳,去打听了一下,有不少是东夏谱系社团之间的宣传,当然,也有很多是在开学典礼看到校长的推荐才知道的,据说接下来几节课还有您的粉丝后援会想要参与——”
后面的话槐诗没有听进去。
怔怔的看着面前人满为患的教室,忽然之间却感受到了一阵不切实际的荒谬感。
并非是怀疑眼前的这一切是梦,而是觉得……之前的种种担忧和疑虑未免太过可笑了一些。
他和曾经怀揣着上中下三策上门的林十九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忍不住一笑,感觉之前的种种准备简直太过小题大做。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并非纯粹只是一个天文会派过来的监查官,也并非只是一个新人教师而已呢?
不止是安东与安德莉亚老师他们对自己的信重,还有象牙之塔演奏团对槐诗的期望,乃至於东夏谱系对於自己的天然好感,乃至他灾厄乐师这个身份的恐怖号召力——
一路走来,不知不觉,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需要孤独面对一切的少年了。
眼前这一份人气便是不折不扣的实证。
他的能力、他的天赋和他的成就,已然被诸多人看在了眼中,也已然得到了诸多学生们的认可。
到现在,教室的后门处,也依旧源源不断的有新来的学生涌入。
而距离正式上课还有二十多分锺呢。
这还是新学期的第一堂课而已。
既然有这么多人对自己有充分的信心,
那槐诗自己都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现在唯一害怕的,便是自己的才能不足,辜负了这一份作为教师而言的责任罢了。
想到这里,他拍了拍塞缪尔的肩膀,也谢过学生们的支持之后,拉开了折凳,在讲台前面坐好,将自己的教案从包里拿出来,放在了支架上。
当他抬头环顾着学生们的时候,心里就在没有半分不安和茫然,信心十足的向着这些未来有可能会经常见到的稚嫩面孔露出笑容。
“劳烦大家等这么久,在正式上课之前,咱们聊个几块钱的怎么样?”
他靠在椅子上,向着台下的学生们说道:“本来我还打算,这一节课如果没有人来的话,我就出去逮住几个学生,跟他们讲一讲古典音乐的历史、发展过程、具体的阶段,还有分类……今天来的人这么多礼,有音乐基础的人麻烦举个手。”
在教室中,学生们顿时兴奋起来。
不过举手的人不超过三分之一,剩下的多半都是过来看热闹的。
“不算太多啊。”
槐诗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正式上课还有——二十分锺的时间,我先努力让大家爱上古典音乐吧。”
他挥手,沉重的大提琴自手环之中涌现,源质凝结,化作琴弓在指尖延伸开来。
随手,在琴弦上划出了几个清亮的音符。
简单的四五个音节扩散开来,却奇异的令教室中隐约的低语和低沉喧嚣消散了,一切都再度归於宁静之中。
槐诗歪头回忆了一下谱子,忍不住露出微笑:“古典音乐绕不过巴赫,古典音乐赏析也绕不过他,作为各位接下来的研究对象之一,希望你们能够通过这二十多分锺喜欢上他。”
巴赫,g大调无伴奏大提琴组曲。
时间正正好。
在讲台之上,槐诗低下了头。
那一瞬间,就好像天国的大门打开一缝。
有奇迹一样的慈悲旋律自琴弓之下流淌而出,低沉的回荡在了每一个人的耳边。
静谧在一瞬间突如其来。
连呼吸和心跳的声音都在迅速的飘忽远去。
被赋予了实质的琴声化作潺潺的溪流,将每一个人淹没在其中。只有飘忽的尘埃在午后的阳光映照之下舞动,好像不断明灭的细小星辰。
一切都变得如此宁静温柔。
远方偶然响起的爆炸声,窗外躁动的人声和喧嚣,乃至那些在走廊中匆匆行走的年轻人们,此时此刻都忍不住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
令这一切都安宁的沉浸在静谧之中。
沉浸在或是轻灵或是低沉的旋律里,任由时光一点一滴的流逝。
直到随着琴声的渐渐消散,远方的有铃声响起。
槐诗终於抬起了头,放下琴弓,端详着那些不知不觉间露出一丝微笑的学生们。
就这样,他的授课,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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