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止回忆前世,深有感触。
他在那东汉末年挣扎许久,最大的感受就是世家庄园,有如国中之国,朝廷的政令,不如世家家主的命令,这就是世家根基稳固之后,带来的直观反应。
“就算国都之地寸土寸金,有投资价值,但华夏家族历来讲究的,乃是狡兔三窟、多方下注,哪里会一口气把自家根基都断了的人,然后举家搬迁?这种行为,其目的昭然若揭,但在汉室势大的时候,旁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只要稍有衰落,这个制度就得名存实亡,那东汉末年的各路诸侯,能积蓄到争霸天下的力量,也是这个制度衰落的结果。”
想着想着,他也走下车来,朝着前方的茶肆看去,那斗乐似乎进入到了白热化的时期,两边的琴声都混乱无比,混合在一起,宛如巴山猿啼,难听的不得了。
“那位宣武皇帝的诸多举动,能看出来是有恢复前汉之制的想法,这种事本来是很困难的,因为莫说东汉,就连这新汉朝的建立,都不是打破了原本的秩序,更像是势力洗牌,是统治阶级内部的利益再分配,这也是我上一世走向刘备的原因之一,因为除了他这个假借汉室宗亲之名、白手起家的之外,其他诸侯尽数都是士族、世家了,这种关系传承下来,宣武皇帝借统一天下的威望,尚且不能根绝啊!”
结合这一路上的见闻,陈止如何还不知道,那位皇帝尽管借着迁都的名义,将不少大族从南边迁到了北边,但并没有斩断他们在各地的根基,以至于他们的权势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衰减,到了现在,使得这国都真正是权贵云集,难以管制了。
这边想法刚落,那边就是一阵混乱,琴声也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唇枪舌剑,最后又有推搡,这周围看热闹的人,一见事态不断升级,反而不看热闹,而是主动退避。
顿时,这围在一起的人群,就散开了一大半。
陈止留意到,那些穿着比较普通的人,大部分都随着人群离去,留下来的,都是衣着有些讲究的,一看就有些来历的。
“这是在趋利避害啊。”赵兴看着这个场景,感慨了一下,然后对陈止说道,“咱们也得尽快离开了,那正在争吵的两人,乃是两名儒家传人,但却分属不同的书院,他们也有来历,现在只是发生了口角,偶有推搡,这都还是好的,等会要是两边的随从动起手来,那就不好脱身了,守一还没正式接职,最好别节外生枝!”
有了他的这个提醒,众人也都收起好奇心,回到了车上,跟着车队前行,驶过这间茶肆,继续朝着洛阳行去。
车上,几个人还在谈论刚才的情景。
陶涯问道:“赵兄,听你刚才说话的口气,莫非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
赵兴点点头,然后苦笑道:“岂止是经常发生,而是每天都在发生,而且不管是洛阳城内,还是城外,几乎随处可见。”
陆映开口道:“这是正常的,洛阳为国都,人文荟萃,别说各大学派,就连几大教派都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在这里扎根,只要能影响到此处之人,天下各处都会大开方便之门。”
刘纲不由皱起眉头,说着:“这么说来,这洛阳城内外,岂不是既不太平、也不安稳?”
陶涯笑道:“也不至于如此,只要我等不要去招惹他们,自可安稳度日。”
刘纲点点头,正要再说,就见赵兴苦笑道:“恐怕,我等不得不去招惹他们,准确的说,是陈兄不得不去招惹那些个书院,因为书院争斗的诸多方法,很多都涉及到太乐令的管辖范围,守一一旦接下这个职位,那就不得不搀和进去了。”
“啊?”刘纲顿时傻眼了,“这……这本以为太乐令乃是一清闲职位,那照你这么说,岂非是个得罪人的差事?”
“我想,能让守一甫一出仕,就得这般职位,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吧。”赵兴摇摇头,“这事不好办,但如果能办好,无疑能体现能力,当然了,最好是无功无过、中庸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