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合着手,眉头微皱,沉默了好一阵子,突然笑着开口道:“施主好口舌,贫僧所言,乃是不可为之事,不可为偏为之,普通百姓尚可,若是为官者贻害甚大。佛家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执迷不悟,终有后悔之日。”
朱栩背着手,笑着道“何为‘不可为’?如何判断‘可为与不可为’?”
大和尚抬着手,看着朱栩道“人心向背即不可为,人心所向即可为,公子贵不可言,当知其中道理。”
朱栩微微抬头,有些忍不住的笑道“大师以‘人心’为要,在下确实反驳不得,不过人心在前在后,终究是要跋山涉水之后才见分晓。我虽然没有‘天下人非之吾往矣’的魄力,但矢志不达誓不罢休的决心还很多,你应该就是见过信王皇兄的那个和尚吧?”
朱栩话音一落,王一舟脸色骤变,猛的一跃上前,其他禁卫也飞奔过来,围住了大和尚,手里的兵器显露,若是大和尚有半点不轨,下一刻就会横死当场!
四周的香客吓了一跳,纷纷跑了出去。
大和尚丝毫没有慌乱,微微躬身道:“慧净见过陛下。”
朱栩背着手,目光审视一眼,道:“你刚才以‘人心’来点题,何以来确定‘人心’?你说的是你认为的‘人心’,而朕要的是天下的‘人心’!纵然一时有所不济,天下沸扬,亦或者人言可畏,史书如刀,朕也甘之如饴,矢志不变。倒是你,一个出家人,六根不净,镜台蒙尘,可有反思?”
朱栩摆出了身份,大和尚自然就不能继续强辩,话到了这个份上,他也知道多说无益,躬身在那,道:“贫僧身在佛门,心恋红尘,终是修行不够,陛下俯瞰天下,现苍生如蚁,大地似火,已是水火不容,祸福就在旦夕,还请三思。”
朱栩点点头,道:“朕很早之前就明白两件事,第一,不能与文人斗嘴,哪怕他自己扇嘴巴,也能圆畅自如,面不改色,唾面自干。第二,不能与和尚争论,因为他们满口仁慈,虚托来世,缥缈无寻,只要不能证实,那么他们就是对的……你说了半天无非就是要告诉朕,朕是错的,要听你们的,可是你们就真的对吗?你们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大和尚张口就要说话,朱栩一摆手,道:“朕说了,朕不喜欢和你们争论,无非就是一个死循环,争来争去就是浪费时间,拖延事情罢了。既然你冒头,朕也给你个机会,去陕.西吧,与信王做个伴,对了,顺便问问他,京城这些谣言是怎么回事……”
大和尚脸色微变,抬手向朱栩道:“陛下,信王只想做一个富贵闲王,你又何苦相逼?”
朱栩嗤笑一声,道:“在你看来都是朕在逼迫他,可看见朕给他的机会?就如上次在陕.西,他连朕一面都不见?就如此决绝,认定朕要害他?”
大和尚想不透朱栩要做什么,眉头微沉着,道:“是,贫僧今日就动身前往西.安府。”
朱栩淡淡点头,道:“好好开解开解他,既然不愿意来京城,那就好好待着,也无须担心什么,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就当没有听到吧。”
大和尚隐隐觉得朱栩的话里有话,却又捉摸不透,好一阵子,道:“是,贫僧记下。”
今天算是意外收获,朱栩摆了摆手,道“去吧,朕不会派人送你,跟着你,路上自己小心点吧。”
大和尚神色不动,心里却是一叹,皇帝比他预想的还要难对付,合着手,躬身道:“遵旨。”
朱栩没有再理会他,看着张筠道:“费了不少口水,走,咱们去看看禅房里的茶。”
张筠脸上有着异样之色,很快收敛,轻轻的跟在朱栩身后。
大和尚看着朱栩的背影,心里长长一叹。他本不想多事,只是忍不住,奈何果然如外界传言一样,当今皇帝刚愎自用,听不进他人之言,毫无胸襟,徒费口舌。
‘罢了。’他心里再叹一口气,转身去他的厢房,准备收拾东西。
这个时候,朱栩已经来到了一间檀香袅袅的厢房,刚坐下,门外的曹化淳就挡住了小永宁与张姝,道:“公主,二小姐,你们都厢房在这边。”
永宁刚要说话,张姝就拉着她道:“公主,快走,我跟你有话说……”
“人家要跟皇叔在一起……”小永宁还没说完,就被张姝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