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寨毫无防御力,又因兵器作坊,因而在一开始立寨时,就有考虑安全,既远离长安至洛阳胡人来往要道,又要远离洛阳方面前来围剿之敌,故而才将之设在内围,建在各寨背后,居于南渑池之西,龙骧城之西二十里,熊耳山之北。
陈家寨避免危急下逃离,粮食物资难以撤离,还要在山中至少躲避半年至一年之久,因此,陈家寨选择于西山岭、绝壁谷储存粮食,用以危难时躲过灾难。
西山岭树木丛生,数百老弱相互搀扶,牛阚、腾䰟、崔震、孙昰、马峒五人带着五十来个青壮,来回巡视数百老弱队伍,所有人都只能行走特定路线,看起来西山岭风平浪静,实则隐藏之下危机四伏,各种陷阱遍布丛林,不明情况的人冒然进入,纵然死伤一两百人也不稀奇,这也是为何陈家寨西山岭是寨子禁区缘故。
“九叔,八弟被狄蛮子捉去,会不会有危险啊?”
牛阚身量颇高,与狗娃陈启国相差不多,六尺一寸的身量,身后背着陈九根本不费力,几兄弟决定不在老头面前提起陈英儿,却对狄靖捉了八弟颇为担心。
陈九如同婴儿坐在似箩筐一般的藤椅中,看着身后拖拖拉拉老弱,一路上只是沉默不语,所有安置之事全交给了李元旦、王方侯两人,就在牛阚以为他还是不开口,无奈唉声叹气时……
“狄大当家虽性子暴躁了些,却也并非不讲理之人,有九娘在,当不会难为了狗娃。”
“九叔,不是俺牛大埋怨,若不是九妹克死了三个男人,俺情愿八弟跟九妹好上了,咱也不能丢了寨子!”
……
“九叔,您老生气了?”
……
“以前也没见您老生过气,不就是英儿……有啥大不了的,俺们再建一个寨子就是了……”
牛阚一把拍断挡在面前树枝,嘴里低声嘟囔,陈九心下一叹。
“唉……”
“九叔没有生气,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只是……这么多人又当如何啊?”
看着老老少少,就算想去打草谷也不能,寨里的储备粮仅够半年食用,眼看着就要入冬下雪了,就算打草谷,又能去哪里?
牛阚却不怎么担忧,大咧咧说道:“九叔想这么多干嘛,八弟总会想出法子的!”
“你啊……”
陈九又是深深一叹。
个头较矮的孙昰手持着大木棍,不住来回拍打身边荆棘、杂草、树枝,不断将踩出的小道扩大,便于妇孺老弱通行,来到牛阚身边时,满头大汗架着大木棍,喘着粗气一屁股坐下,也不管有没有荆棘利刺扎了屁股。
“大哥,歇歇,也不知八弟是怎么选的路,净选孬路,可是累死了五弟!”
牛阚身高皮厚,只需注意树枝刮到脸外,对于脚下荆棘根本不屑一顾,从来都是径直穿过,可比个头较矮的孙昰轻松多了,见老五累孬了,不由一阵嘿嘿,却也将陈九放下,一屁股坐在他身旁。
“八弟不是说了么,都知道走好走的路舒服,如此才更要设些陷阱,不好走的路安全,想要经过也要缓慢些,若敌来功,沿途阻敌杀敌也要容易,累孬了就累孬了,偏偏怪八弟作甚?”
“唉……”
孙昰叹气一声,将绑在怀里的水囊解下,先递给陈九,陈九摆手拒绝,这才丢给牛阚。
“五弟知道,就是有些担忧八弟,不知八弟能不能顺利从狄蛮子手里逃了出来,这天都快黑了啊……”
兄弟两人一阵担忧,仅狄靖一人,有九娘相助,他们相信狄靖是留不住八弟的,关键勇武营不仅仅只一个狄靖,一想到百十个杀才,就是一阵气馁,他们兄弟在狄家都吃过那些人的亏,可两人又怎能知道,他们的八弟已经替他们回本了,正在十里外,向西山岭全力奔行。
在数年前,陈启国就已经考虑了寨子危急时的退路。
西山岭地形险要,但并非不能攻打,妇孺老弱也不能居住在荒山野岭,在他的考虑中,此处是双方争夺游斗的地方,游斗,地面就要足够的大,便于游走腾挪。
陈家寨一开始的定位就已经决定了结果,各寨绝不会允许拥有“财力”的陈家寨还拥有巨大的武力,是不会允许他们有太多的青壮劳力,如此,也没有坚守西山岭的充足兵力,只能设置各种陷阱游斗,是缠斗争夺之地。
而真正的后方是绝壁谷。
绝壁谷不大,进出仅一道狭窄石壁口,内部甚至比陈家寨还小一些,从高处悬崖下俯视,如此小空地,又没有水源,如何也不是退守之地。
事实也确实如此,屁大地方,一家一户居住没问题,下雨的时候接点雨水,十亩地空当种点谷子,也能勉强过活,但这只是空地,并不包括山的内部。
“大匠狗娃”陈启国是乞活军唯一的大匠,匠人是只会自己师傅交给的技术,能在基础改进品质的,百里无一,这种匠人已经算是优秀了,能在原有基础上,进行颠覆性设计,这才是大匠,而他就是这种工匠,至少乞活军上下都一致认为。
打造兵器是陈启国的日常,兵器的原材料是兵器制成无可避免的首要条件,别人不懂,他只能翻山越岭自己寻找炭石、铁石、硬度够硬木材等等合用材料,在寻找过程中,他发现了绝壁谷。
初时,见到这小山谷空地仅十亩方圆,没有水源,周边山石也没发现有山洞,也没怎么在意,他只是搜集山石烧炼,寻找铁矿或铜矿啥的,也没有什么失望与否,直到他在绝壁谷的南面相连的山谷发现一处山洞后……
天色已经完全黑暗,山林如同荒古蛮兽伏卧在大地,山间虫儿还在做最后挣扎嘶鸣,伸手不见五指的林中会伏卧着如何危险野兽,陈启国不知道,只知道,他更喜欢这种空无一人的山林,动若脱兔,好像本能知道哪里会有障碍,哪里会有自己设下的陷阱,毫不停留,整个山林只有极速穿梭的沙沙,或许动静太大,本还不时鸣叫的夜莺也没了生息。
奔行的脚步陡然一顿,眉头微微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