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横将信件细细看罢,心下一阵感慨,将信件送到胡氏面前,退回座位盘膝坐下,叹气道:“娃的意思也算不错,刚刚那冯鸯、孙伏寿、柳恭前来,想来新兴郡、雁门郡设中军将军府是不成了的。”
胡氏微微点头,笑道:“信儿不愿与人为仇,看似胜了代北拓跋,人丁的稀薄也不允许让咱们与人为敌,祁县人丁暂时还留在此处,离石左部既然想归于本部刘氏之下,让他们离开离石也无问题,从祁县分些人前去离石也无太大碍处,精良的骑卒还是从小长在马上为好,赵将军也是个持重之人,掌祁县右军将军府当无大碍。”
周横微微点头,心下也颇为赞同,说道:“祁县被围,离石左部并未前来增援,同床异梦,自此陌路也算是个好事。”
胡氏笑道:“正是如此,早早的脱离总好过不知何时的刀兵相向,虽新兴郡、雁门郡不能单独为中军将军府,周将军、杨将军为两郡镇守将军还是没问题的。”
“两位将军都是持重老将,信儿本意是由两位将军居中调度西河郡、大同郡,周将军也知大同郡的特殊,正如今次信儿出了长城,身后并无持重将军守其后,陈九将军年岁大了,小妹只是个女流,左右两旗若出了长城与鲜卑再战,或是前往幽燕之地,大同需要持重老将代为镇守,除了周将军、杨将军,信儿恐难信任他人。”
周横一愣,细想之后,不得不苦笑点头,胡将没法子信任,可以信任的陈家八虎又都直掌左右步骑两旗,除了他们也就陈九了,关键是陈九只能坐在轮椅上,远不如他们正值壮年。
胡氏又叹气道:“雁门、新兴郡本就人丁不足,又被信儿带入大同郡诸多人丁,两地更加萧条,但也并非真的不可增加些人丁。”
周横一直居于洛阳之西渑池山中,打交道的也只周边之地,对并州今时的了解还真不如胡氏知道的多,听了这话语,也不由认真重视了起来。
“还请夫人赐教。”
“周将军客气了。”
胡氏轻笑,示意周横饮用茶水,说道:“周将军也当知晓,长城之外鲜卑本兴盛于汉魏之时。”
周横有些不明所以,点头说道:“周某知晓鲜卑东、中、西三部之事,只是……此事与我汉民又有何关系?”
胡氏不由笑了,说道:“鲜卑兴于汉魏之时,虽后来衰落,却也造成了我匈奴一族南下之事,鲜卑本居于长城之北,之东,乃东胡之族,正因如此,汉魏皆以幽燕为严防死守之地。”
周横细思后,也不得不承认眼前女人是对的,隐隐约约也知道了她想要说些什么。
“我屠各部本是匈奴别部,故而我屠各五部居于上党,居于太原,居于乐平,居于西河,而真正匈奴族却在太原郡之北新兴、雁门,及现在的大同,以及朔州等地。”
“之后,我族兴盛,逐渐居于并州各地,八王之乱时,并州刺史司马腾畏惧而走,将本就不多的汉民带离,也就是周将军所言乞活军。”
说到此处,胡氏一阵叹息。
“胡人虽兴于此,却并未恩泽并州,刘渊大王兴于此,迁此处胡族数万于关中,之后是石勒大王屠戮及迁族于襄国,再后是如今的石虎大王,兴于此却每每祸害于此,以至于此处衰败、萧条。”
胡氏指了指幽燕方向。
“与并州相反,幽燕之地却无并州之事,虽也有胡族,胡族却皆聚于襄国、邺城、枋头,幽燕除了些胡兵驻扎外,汉民却多,且因胡民、胡将的肆意妄为,汉民多居于并州之东,于大山之中结寨相守,若周将军、孙将军诚信善待百姓,想来是可以招到一些山中穷苦百姓的。”
周横一阵沉默,起身抱拳深深一礼,郑重说道:“夫人之言令周某茅塞顿开,当受周某一拜。”
胡氏微笑点头,说道:“帮助周将军、杨将军也是帮助信儿,周将军客气了。”
又是一叹。
“大同,大同,天下一同,听信儿言过当年陈午将军不降胡人之事,不降归不降,却非不可同屋相善而居。”
“并州情形不比其他之地,就是关中、河洛、燕赵之地,胡、汉之民当是对半之数,唯独并州大不同,若太过在意胡汉之别,最终也只不过与那司马腾一般无二,终无奈而走。”
周横一阵沉默,重重点头道:“末将深记夫人教诲!”
听着“末将”两字,胡氏也不由点头暗赞。
初时,陈九、杨六郎先行前往了雁门郡、新兴郡,胡氏、周横两人留守晋阳、祁县,其后代北鲜卑战败。
拓跋鲜卑不仅战败,盛乐城更是被刘虎的儿子刘务桓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残了的拓跋鲜卑也没了能力重新夺回大同郡,给了陈启国重整北方最重要一处军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