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国提马缓步上前,数十万大军在各旗帅、营帅、队帅旗帜下,一个个军阵缓缓压向骚动不安的赵军中军。
中军是一军核心,是最为重要中枢、头脑之处,眼前一眼看过,陈启国和军中大将就知,眼前不过是百万大军的决死军而已,是用来消耗并州军的消耗品,根本不可能是所谓的“中军”,至于石虎如何想,他根本不想理会。
双方参战拼杀仅半个时辰,并州军上下也没想到第一波崩溃的这么快,一鼓作气,第一战是最为重要战斗,尤其双方决意拼杀时,直到拼杀过后,这才意识到为何骑军冲阵,尤其是披甲骑出现时,为何面对漫天箭矢、长矛,面对枪林重盾,甚至面对陌刀军也未崩溃的缘由。
双方拼死一战,数十万汹涌厮杀,后面人群很难注意到前面究竟遇到何种惨烈,等到意识到时,想向后逃已经不可能,只能被身后人强行推着向前。
胡民欺负汉民几十年,除了早先年乞活军还可以与胡人厮杀,广宗上白、陈留浚仪乞活军投降后,汉民即使面对强征粮食、牛羊,即使面对抢了自己女人,也只是上吊而已,真正反抗几乎没有,结寨自保……也不过是自我安慰,面对真正胡人权贵领大队骑军前来,还是该拿出粮食时,乖乖拿出粮食。
汉民畏惧胡人,畏惧大队骑军,或许他们脑中已经有了根深蒂固胡骑无敌念头。
陈启国微微甩了甩头颅,甩去脑中杂念,看着眼前同样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同样手持棍棒,而此时的他们已经不是饿鬼,只是一群汉民老弱,尽管同样的双眼赤红。
双目微抬,看了眼数里外另一支数十万大军,看了眼高高竖起的木台,嘴角泛起一阵不屑。
轻踢卷毛缓缓来到骚动不安赵军两百步前,大手抬起,全军止步不前,再次轻踢战马,百步外站定,身后仅跟随百名女卫。
“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人七斛粮食——”
陈启国指了指被扔在左军外侧空地,画地为牢、不管不问的无数俘虏。
“老子想弄死你们很简单——”
“五十万军卒守着渡口,守着潼关,没有粮食的你们,你们只是胡人嘴里的粮食——”
“老子只需要等着石虎把你们全部吃光了,老子再与石虎一战——”
“但老子没有这么做——”
“老子过河——”
“把你们拉出吃人地狱——”
陈启国怒吼。
“一人七斛粮,自个去那里待着——”
“否则……你们就去死吧——”
逃入第二梯队大军中的王鸾、孙伏都、张艾……张季、支雄、王朗、苻健惊骇莫名。
石成大怒,刚要踢马出阵,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不由看向密密麻麻有些骚动了的汉民奴军,面色不由一白。
“逆贼,你少他娘地挑拨军心,若非因你一再拖延,一再推诿,若是早他娘地拿出粮食,军中又怎会有饥荒食人之事?”
陈启国一阵不屑。
“第一,粮食是老子自己种的,给不给那是老子自己事情!”
“第二,老子给你们粮食,你们这帮杂碎就不会前来攻打并州吗?他们又是因何来了此处?”
“第三,老子看不惯石虎的什么四等人,他们是汉民,是你们的奴隶,粮食给你们,你们会给奴隶粮食?”
陈启国嘴里一阵冷哼,伸手指向石成。
“老子警告你,若你敢阻拦任何一个不愿留下当粮食之人,老子直接攻打,你!你们应该知道,此时会有无数人愿意要粮食,不想死在乱军中,就别乱军阵,带着愿意跟着你们的人滚回后阵,明日咱们再战!”
“哼!”
“话尽于此,为敌,老子送你们去投胎,不愿为敌,就给老子去那里待着,老子给你们活下去的粮食,你们只有一炷香机会!”
马头拨转,转身回军阵,对面老弱一阵骚动。
“俺……俺愿意投降!”
一汉子猛然扔了手里木棍,大踏步走向成了行尸走肉的无数俘虏,所有人目光随着汉子移动而动,并州军不理会,石赵军没有阻拦……
“混蛋——”
苻健大怒,正要举箭……
“轰——”
无数人丢下木棍,比之前两军交战还要快速的奔走速度,无以计量洪流涌向划出的空地,苻健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王鸾、孙伏都……支雄、王朗……一干将领不比苻健好了多少,这才惊惧陈启国话语,二三十万汉民不言不语,没人能猜测到他们心思,若在眼前情景下,一旦阻止,身处“乱民”之中的他们,没人能在数十万人愤怒围攻下,还可以安然逃脱,更为凶险的是,眼前还有数十万并州贼军虎视眈眈。
一干赵将想也未想,转身逃向苻洪、姚戈仲、麻秋、李农、张举所部,奴军已是不可靠,只得退入几十万胡民军中。
石虎站在高台上,面色阴沉可怖,一言不语下了高台,期望的重创并州军并未出现,数十万奴军却逃了个没影。
一干赵军将领一言不发,看着无数并州军于五里外安营扎寨许久,坐在中军大帐沉默不语。
没一人开口,石虎突然说道:“来人,把那该死的女人、残废带上来!”
太尉张举心下一惊,看向不言语的苻洪、李农等人,心下一阵担忧,犹豫抱拳道:“大王,并州军此时士气正盛,我军军中无粮,奴军又散去一空,人心惶恐无所依,若激怒了并州小子,恐怕会一溃不可收拾。”
姚戈仲眉头紧皱,心下很有些不满说道:“我军去岁与建康交战一年,连连错过耕种时节,那小子既然愿意与粮与我大赵,本应趁此与民休养耕种,大王又何须领百万大军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