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钰不由笑道:“没想到杨宦官脾气还不小呢!呵呵,看样子是个可以合作的主。”
大丫一边低头给他洗脚,一边说道:“这些朝臣怎么如此不识大体,好像巴不得朝廷完蛋一般。”
李思钰沉默片刻,叹气道:“乱世多出妖孽啊!这些家族都是世族,所重之事并非是朝廷,并非大唐皇帝,而是他们自己!”
“杨复恭是一宦官,虽也是自私自利之人,但这老宦官更多的恐惧……”
“恐惧?”
大丫突然抬头看向李思钰,手里动作也停了下来,她有些不明白。
李思钰突然伸手刮了一下大丫鼻梁,笑道:“有何想不明白的。”
说着,又叹气说道:“宦官与我等不同,自幼生于皇宫之内,而皇宫之中龌蹉之事远超他人想象,有权力,有人看顾还罢了,若什么都没有,他们甚至不如一条狗活的自在,年轻时,忍忍还能撑下去,可若年老体衰,无人供养,这些无子无女之人会很凄惨的。”
“宦官也是人,他们同样渴望世人尊敬和羡慕嫉妒,同样渴望膝下儿女承欢,可他们进了皇宫那一日,这些就不再属于他们。如何能让世人尊重?不是每个宦官都是蔡伦,都是司马迁,那些都是千年不遇之人,纵是伟男子也掩面惭愧之人。大多数还都是普普通通之人,就只有权力,想要晚年可以安享天年,就需要手里无数金银,所以他们这类人很贪,贪权,也贪财!”
李思钰说道这里,又叹气道:“宦官贪权贪财与世族不大一样,宦官最多百年贪,而世族则是千年啊!”
“有时表面看,是宦官在贪,可有时候,本质是世族在贪,宦官贪在明处,而世族贪在暗处,宦官若不贪,若没有这块幕布挡在前面,世人就看到了幕后的世人嘴脸,有时候确实是世族刻意造出的宦官贪的事实,看事情,不能看表面,更多的是看里子,看本质。”
“宦官贪婪在明,世族贪婪在暗,以大义名义贪婪,更让人无从下手,宦官贪婪,一刀砍了就算完事了,因为宦官是异类,没人愿意帮助这群人,没人愿意为他们说话,就如同现在的杨复恭,或者可以向前推,看看其他宦官最终结局就知道了事情真伪。”
“世族却不一样,世族相互间联姻交叉,犹如一团乱麻,又似一张无形大网,世族一旦叛乱,牵扯很广,会勾连其他节度使作乱,对天下造成更大的灾难。”
“这不是说宦官有多好,而是说,谁的破坏力更大。”
李思钰轻声说道:“我军与杨复恭交好,是一种无奈选择,朝廷现今就是两个势力相互对抗,一方就是如杨复恭这样的宦官集团,一方是皇帝身边的文官集团。”
“文官集团的表现你也看到了,时时刻刻都想着如何在咱们头上套个狗链子,按理说这本没错,担心咱们成为比关中那些节度使更大的祸害,这本没错,权力是应该受到制约的,可他们也不想想自身现在是什么样子,外面又是什么样子。”
“这些文官就从未想过,军队权力来自哪里,军队权力不是你说想要就能要的,也不是你给帽子就可以获得权力的,而是控制军队的粮食物资,而是日日夜夜与军队一同训练、作战得来的,朝廷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给我军,就想不劳而获,这才是自己找死行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只会让我军上下厌恶,最后……”
说着李思钰摇了摇头,叹气道:“杨复恭这些宦官们就可爱多了,他们没有多少要求,只需要承认他们的地位,只需要承认他们的话语权,这种合作更符合现下的利益。”
“因为宦官们手里有刀子,咱们手里也有刀子,乱世兵为王,有了刀子才能控制住局面,咱们现在算是站在了文官世家对立面了,就算干掉了宦官们,把这些禁军完全交给文官世家,他们依然是站在我们对立面的,难道到时候再与文官世家,再与皇帝作战?”
“与其先与宦官作战,再与文官世家作战,那还不如与宦官们交好呢,这样兵卒不会白白损失……大唐禁不起这种动荡了啊!”
“……这样,挺好的!”
大丫抬头看着李思钰有些颓废模样,鼻子突然一酸,有些不明白的事情,不明白,他为何亲近被所有人唾弃的杨太监,宁愿让所有人反对,也要亲近那些宦官,而不是被人称道的“忠臣”!
现在她明白了!
可心里为何这么痛?
大丫低头掩饰着眼中湿润,低头认真为他洗脚,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两人不知道,马车外站着两人,火光映射下,一人明显是裴仲德,另一人……杨复恭。
裴仲德一脸严肃。
杨复恭一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