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桑平仁大手一伸,秦书瞳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翻身上马。
刘大猛看着这一切,对秦书瞳表现暗自点头称赞,在他看来,无论自己算不算是个外来者,在与胡人打交道时,就要表现出足够的强硬,这些胡人只相信手里的刀子,仁义在他们眼里甚至连个屁都不如,若之前秦书瞳表现出太多热忱,刘大猛只会怀疑大帅是不是错了。
域藏心下叹息一声,他知道,这是自己儿子必须付出的代价,当年未收留这个孩子,若不受辱,不付出应有的代价,今后又如何获得眼前无舌之人的信任?
所有人都默默跟随在秦书瞳身后,第二近卫骑军中的番将们一脸敬畏,他们突然对这个即将成为赞普的男人畏惧了起来,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哪来的自信,在城外时,私下里还在揣测会州番将会不会认可,这个不能言的男人会不会反过来卑躬屈膝恳求,可这些都未发生,反而是反着过来了,本应该请求归顺的一方,竟然跪在地上,低下了头颅。
在这些番将眼里,这个无舌男人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奴隶,所有的一切都是长安那个男人赋予的,这里不是长安,没有数万精锐的唐人,这个无舌男人哪来的自信?
难道就不怕他们砍了他的脑袋,就不怕为他牵马的赤桑平仁砍了他的脑袋?
这些头脑简单的番人想不明白,他们想不明白这一切,刘大猛看向身后的番将有些不解,有些畏惧,嘴角只是露出稍许弧度,头脑简单的番人不明白,在李思钰身边这么久的他,又如何不知?
有些事情可以说明,有些事情只能意会,对于这些呆头鹅一般的番人,刘大猛根本不屑去解释。
会宁城是防御党项人的前沿重地,尽管吐蕃从未把赤桑平仁他们看成自己人,但是作为防御党项人的重地,翰德同样重视这座前沿重镇。
整个会宁成呈回字形,外城是放羊牧马的居民或是奴隶,内城才是真正的兵城,这与大唐有些不同,大唐所有城镇,所驻军卒皆在城外,在城外选一处高坡作为军队驻扎之地,内城为兵城,很容易骚扰城内居民,但番人如何作想的,刘大猛并不过问。
赤桑平仁牵着马,领着众人一路前行,秦书瞳看似目不斜视,眼睛却不时看向两侧紧闭的房门,突然,一只丑陋的牛眼泡包裹的皮球滚到了道路中央,顺着皮球滚动的方向,秦书瞳看向右侧一个破了老大一个洞的房门,一个扎着冲天小辫的女娃趴在破洞处,想要去捡,却不知所措。
就在赤桑平仁心下恼怒,秦书瞳却跳下马来,拾起丑陋不堪的皮球,看向露着半个脑袋的小女娃,双目对视了一下,女娃像是怕了,身子向后退去,只剩下空洞洞的破洞。
秦书瞳默默走到破洞口,把皮球塞入破洞,默默走回马前,想了一下,也不再翻身上马,而是走在人群最前,赤桑平仁只好牵着马跟在其后。
“赞普,还请这里走……”
“赞普请……”
赤桑平仁不时会躬着身子,伸手向秦书瞳引路,如同多年的奴仆,在吐蕃人眼中,这或许很正常,他们的赞普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他人也只能是奴仆。可刘大猛、孟浩等唐人却觉得有些太过卑微了,卑微的让他们担忧。
吐蕃人都差不多,身穿着多年未清洗的长袍,满身牛臭味,无论男女都差不了多少,哪怕坐在酒宴上,刘大猛还是难以忍受屋内的气味。
酒宴设在赤桑平仁的府邸,也是会宁城最奢华的房屋,看过大唐最精美的宫殿,所谓的奢华,在刘大猛眼中不值一提。
设宴的屋舍挺大的,左右两侧各有两排长长桌案,坐个百十人都绰绰有余,按照主次,所有人一一坐下,从一开始,始终都是压抑凝重,无人低声轻语,更无人开口调笑,不像友军、朋友、自己人,更像两个独立且对抗的群体,秦书瞳尽管无舌不能言语,但他心中明白,想要彻底收服这些族人……
很难,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