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脸色再变,但他并没有失态,而是霍然起身大喝一声:“两位大人请随老夫下楼一看。”
兵部侍郎李纲强按太师椅扶手挺身站起,但是开封府尹蔡懋却瘫软在座椅上浑身颤抖。
高俅嘴角抽了抽,对那个报信的将领一摆手:“把蔡大人搀扶下去!”
李宪跟着几个人慌忙下楼来到大门外,五百骑兵早跑没影了,原来陪同而来的十几个官员也不知去向,大街上空空如也。不对,还有半截旗杆扔在地上。
李宪飞快的扫了旗杆一眼,这才诚惶诚恐的躬身说道:“事实俱在,各位大人亲眼所见,草民是百口莫辩。”
李纲深吸了一口气,又抬头看了半天,这才犹豫着说道:“高大人,此刻繁星闪耀,晴空无云。突然霹雳声响,却无地动,只怕需要太史局署事官点评。”
没想到高俅在街道上来回踱了几步,突然一挥右手:“非也!李大人有所不知,这个李长生大有来历,江湖人称李半仙。据闻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有神鬼莫测之机,宛如诸葛复生。今夜异象频出,且听这个半仙有何高见?”
李宪闻声暗骂:高俅,我操.你八辈儿祖宗!李纲大人本来说的挺好,你偏要栽到老子头上,绝对是大宋第一恶人!
“哦?”李纲这才正眼看着李宪:“本官倒要一听高见!”
为了大局着想,李宪心里话只能憋着,还必须表现得毕恭毕敬:“高大人、李大人,草民不过一介逐利之徒,营营苟苟之辈,浑身铜臭之气,简直臭不可闻,岂敢妄测天心?”
高俅倒背双手抬头看天,李纲微笑着接口说道:“元旦之日,异象之事,你姑妄言之,我姑妄听之。”
李宪明白了,高俅这是在报复自己上一次“夜入官宅”,让他无法下台。他娘的,高俅也是有仇必报,杀人不见血的东西。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李宪躬身长揖,然后说道:“高大人、李大人:所谓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元旦之日,震旦之气。隆冬霹雳,此乃凶兆。不可不慎之又慎。”
高俅神色一正:“姑且言之。”
李宪微闭双目,掐指装神,大概过了十分钟,这才睁眼说道:“往年兵戈四起,北地干旱民饥。大金遣使借粮,此乃警兆先举。古人云:阴阳倒转,物极必反。霹雳者,明火是也。自古水火不容,天降火警,实乃水事。极旱而后水生,今夏必有大涝。大河当南北要冲,三位大人当早做预备。”
好不容易把今年夏天有大水的事情搬出来,李宪已经憋得额头冒汗。
李纲以手抚额,慨然说道:“客栈沽酒之徒,竟然善解阴阳地理。所谓草莽之中有大贤,古人诚不我欺也!高大人,李长生所言甚有道理,朝廷理当有所为。未知尊意如何?”
高俅深深地看了李宪一眼,这才对李纲点点头:“储粮巡堤,此乃国计民生,不容疏忽大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大人心系黎民,所言是也。清风楼惊驾有过,李长生解兆有功。功过相抵,概不追究。”
听起来不偏不依,而且是附和李纲的意见,实际上针对性极强,一句话就抹去了清风楼的所有责任。
既捧了李纲,又给李宪留下一个人情。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刚柔相济,滴水不漏,不外如是。
这一套太极拳打出来,既点出自己的主导地位,又不居功自肥,显得八面玲珑,让李宪对高俅的评价再上一个层次。
蔡懋刚才被吓坏了,暂时只能算半个废人。加上高俅和李纲都已经统一意见,再想发表意见已经晚了。即便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今日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躬身送走三位大人,李宪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到五楼密室,李宪这才问道:“刚才谁开的枪?”
牟长霞笑道:“我给三位大人上茶之后就退到门外,听到公子说起天降霹雳,蔡懋大发雷霆,我赶紧和芸娘商议,必须让公子能够自圆其说,所以擅自决定开枪示警。”
李宪笑道:“时机拿捏恰到好处,的确挽回了被动局面,让那个败事有余的蔡懋出了洋相。我奇怪的是,你们当中是谁如此了得,竟然在夜晚打中旗杆?”
萧芸娘微微一笑:“是长霞在门口转述公子的应对内容,我和沁儿、凤儿躲在二楼角落开的枪。原本是想打断三根旗杆,可惜我和沁儿初次使用,心中有些胆怯,结果两枪打空。反倒是凤儿一枪建功,惊退了五百骑兵。”
一场危机化为无形,清风楼数百人顿时欢声雷动。
李宪命令众人赶紧上街,把所有鞭炮痕迹全部打扫干净,残渣在后院挖深坑埋掉。
李宪对众人的解释是辟邪,实际上因为他知道鞭炮不可能全部爆炸,还有很多完好无损。
李宪倒不担心别人学会制作鞭炮,而是担心火药配方的秘密被发现。一旦被金国女真鞑子掌握窍门,那才是大事去矣。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李宪自以为事情已经应付过去,所以安排大家赶紧睡觉,天亮之后去给街上的孤寡老人拜年。
殊不知还有新的阴谋诡计正在酝酿之中,该来的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