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两人第一次相见时,是在自己扫平一处妖魔老巢,从黑暗幽深的灵脉矿底救出了数以万计的矿奴。而这个孩子,是唯一一个主动找上“元”,请求他教其修行的人。
哪怕对方拥有一半妖魔之血,人族与妖魔两族都视之为异类。但“元”不能够忽略这孩子那么赤忱坚定的眼神。
后来,这孩子屡获奇遇,迅速成长起来,也成为了他最坚定的追随者。
他将之视作最重要的战友、兄弟、同伴,甚至曾经以兄弟相称。到头来也是这位兄弟在胜利落幕之时偷袭了他。
但无论如何回想,以往对方对自己的情谊都是真的,他也曾舍命救过自己!
“元”皱紧眉,低头看向心口滴落的血液:“我不明白……”
“哈!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青年唇边溢出一丝自嘲般的讥笑。
“我曾以为是你改变了我的命运,为此我愿意以命相报。到头来却发现,没有你,我本该过得更好!这个世界都是我的!!!”他大笑着张开了双臂。
“——所以,请你去死吧,阿兄。”
说着,青年俯身一把按住那匕首,简直深深按进“元”的心口。他温柔呢喃,双瞳中现出深深的希冀之色。
“……把我的一切还给我。”
无数缕漆黑的烟气从“元”身上散开,他的神魂像是被千万缕丝线切割,心神在剧痛中近乎恍惚。
他再也顾不得在人前掩饰,双瞳中两轮金灿灿的时之晷旋转起来,大量光阴之力燃烧中,只觉周身的一切都在倒流,就连破碎的神魂都开始愈合。
呼……
天地间像是飘荡起一层大雾,原本清晰的梦境被这雾气吹得朦胧而模糊,化作纷飞的碎片。
等到一切重新恢复时,殿中的场景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重伤濒死的“元”似乎又恢复了元气,他顾不得擦拭唇角溢出的鲜血,正一脚将那个被他称作“阿白”的青年踩在脚底。
这一脚力道极重,青年咬牙闷哼一声,口鼻溢血,数不清的裂纹以他为中心,从他身下向着大殿四周蔓延,一片片大理石地板碎裂开来。
“你曾救我一命……”“元”的声音中没有一丝一毫反败为胜的喜悦,反而带着说不出的沉重,“这次我不杀你。”
一股极为恐怖的气势自他身上升起,整间宫殿都在震动,一道又一道锁链般的金光向四周缠绕出去。
“但你永远别想再离开,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漫天刺目的金色光华淹没了周遭的一切,隐约能看见震颤的虚空裂缝,荡漾的空间涟漪,还有不断下沉的宫殿,都随着他渐渐消失的话语一同远去。
晏危楼像是突然从海中浮起,胸腔中呼吸进咸湿的空气,他骤然醒过来。
寒风萧萧,十里桃源长盛不败,少年施施然躺在树下,却有一片桃花花瓣被风吹起,悄然落在他眼皮上。
少年睫毛轻轻颤动,睁开眼睛。
他漆黑的瞳仁由茫然逐渐转为清醒,倒映出一片颤动的绯色花瓣,在长睫上划过,从侧脸滚落在地。
“又是一个梦……”
不知是否来到了当年故地的缘故,亦或是宿星寒沉睡给这片天地灵脉带来的影响,这段时间,晏危楼常常在桃源中入梦。
尽管这梦境是破碎的,不连贯的,如同一段又一段电影cg,但晏危楼还是渐渐想起了不少事。
他仿佛正在被那些往昔记忆所侵蚀。
这让他罕见地有些不悦,何况今日还做了这样一个令人不快的梦。
“白帝么……”
晏危楼不知不觉忆起初入瀚海秘境时,在某个小村落中见到的白帝神像,还有从那些村民口中得知的白帝之事……这二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晏危楼目光中露出淡淡疑惑,隐约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却又盘旋在脑海中,看不分明。
“还有,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倘若晏危楼是个土生土长的土著,或许完全不明白对方那一番话是在说什么,甚至会直接将之当做疯言疯语。
但是,反复回想着梦中那些片段,他又隐约冒出一个奇异的猜想。
“难不成,这世上当真存在注定不可修改的命运?或者说,倘若这个世界只是一部小说,那人才是小说的原主角,我只是一个误入其中的穿书者……”
奇怪的念头在脑海中打转,晏危楼隐隐有种世界观都要崩塌的感觉。他赶紧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看来,还得去一趟瀚海秘境。或许能发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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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界,青阳府府城,繁华更胜往昔。
自从府主楚无双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批武道强者,周边荒野间的小妖魔几乎被屠戮一空,大妖魔也不敢作乱,整个青阳府为之一清。
今日城主府中多了一位客人。
楚无双看着面前这位不请自来的白衣青年,目光顿时一亮:“燕公子!”
这位燕无伦燕公子是他通过晏危楼结识的,后来便一直充当他与寒石城众人之间的纽带。
这段时日以来,楚无双与之相交,只觉如沐春风,恨不得早些与之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