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樵一愣,文方寄却抢着答道:“难道不是因为修炼邪术,走火入魔?那又有什么稀奇了?”
贝衍舟道:“我也只是一猜,但我猜他和我一样,也是身中蛊毒,而且中的蛊怕是比我的厉害得多了。”
王樵猛然怔住,他一直以为那是在楼中受了什么难以调治的重伤,或者行功运气走岔了道,他对武功一窍不通,哪里知道那之后会是什么情状,再者见他内力深厚,呼吸平稳,武功反倒似乎更上层楼,言笑间也没有任何蹊跷,只当并不碍事。反而因为明白喻余青心高气傲,提起这节怕他伤心,总是故意绕过话头,不去问他。
文方寄道:“那可奇了,梅九他们见到樵大哥能治这蛊毒毛病,当时就跪下来磕头了;如果他也是这病,为什么不求大哥给他一起治疗?”王樵也喃喃道:“是啊,他为什么不对我说?”他陡然想明白了,“是了!因为我这本领只是拔除,不是根治。他担心这些最后越积越深,到头来都会转嫁到我身上……因此始终不说。”心下又是感动,又是酸楚,道:“多谢提醒!那我和他说去,若是真的,非要他乖乖治病不可。”
贝衍舟急忙拦住:“你问他定然不会说实话。但就我所知,行功走火,短期内断然不会形貌大变。他双手看起来极像是枯木与血肉长在一处,我因为自己身中蛊毒,也曾遍访江湖,探听王潜山及他使用的蛊法的消息,也曾听有人提起过百年之前嫁蛊神通的名号。据传他有一样本领,就是能让植物与动物融合成蛊,就如同冬虫夏草,不过是人工刻意为之。……他就是有这般能把全不相干的东西嫁接作蛊的本事,所以才被人称为嫁蛊神通。”
这么一提,王樵也想起在那十二楼顶上,蠕蠕而动的那说不清楚是植物还是动物的奇怪“污泥”,若说是动物,它进退之间,仿佛藤蔓一般,若说是植物,它又十分有灵性,十足十地像是活物。腐烂之后,化液流脓,仿佛动物尸体;但沃烂坑气,又极似植物特性。想必也是嫁蛊之一。
这么一想通,便觉得喻余青身上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与嫁蛊有关,免不得更加忧心如焚,却也知道,若是自己就这么说出来,凭他那性子,决计不肯如贝衍舟这般被他化解拔除。关键之处,还是在于这凤文到底是怎么用的,这黑气难道就盘桓在此,散不出去?那有朝一日他解救的人多了,自己岂不是黑得像炭?他这般一想,忍不住噗地一声,反而笑出来。
贝、文二人都没想到他前一分还抓耳挠腮,后一刻已经一笑置之了,一起向他看来。王樵见他们满眼疑惑,连忙道:“我只是想通了,这东西必然有化解之法,不然什么嫁蛊神通,潜山散人,都得变成一团黑雾。既然有,那就不用担心。我们现在着急也分辨不出子丑寅卯,还不如先躺下睡觉,养好精神再说。”说罢当先一躺,居然真平平稳稳迅速陷入梦乡,仿佛比先前睡得还更好些。剩下两人面面相觑,不禁哂然,文方寄道:“我先前不肯相信他当真继承凤文,那么多人都参不出凤文的奥秘,凭什么他这个半点武功都没有的家伙居然能够?可现在我倒有几分相信了。那凤文既然是‘无字天书’,说不定就不是让人醒着参读的。”
贝衍舟微微一笑,道:“好多本领慧觉,本来就是梦里得来。说不定他一觉睡醒,就想通其中的关窍了。”
文方寄见他一笑,似乎对自己不再作色,心下欢喜,正要凑近喁喁说话,突然听一个声音霹雳般在耳畔炸响:“弇洲先生这几句话说得好极!不若停车一叙如何?”话音隆隆在耳震得人头昏脑涨,驾车的几人才一声惊呼,道:“有追兵!”兵刃交加的声响陡起。文方寄连忙将他一按,道:“趴下!”趁手取了那柄削铁如泥的蝉冰剑,揭开车幕,正见几名黑衣人施展轻功,居然奔在马车旁边,一脚将赶车的严老四踹下。他情急之下,猛地拔剑挥出,对方身在半空,武功却是极高,只轻轻一让便避开他的剑锋,但这一下全力施为,这剑又极佳,真气贯注之下,陡然吐出剑芒数寸,刺中那受惊后飞奔的马臀。那马吃痛长嘶,跑得更加厉害了,车上又没了车夫,左摇右晃,居然也因祸得福,把两侧刚踏上车板的黑衣人震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