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衍舟伸手想去端起药碗,袖口露出一截手臂,只见一圈细牙咬链如野兽犬齿一般,此时已经全嵌入肉里,磨出一道细细血痕,整双手被勒得全无血色,冰冷颤抖不已,居然连一碗水也端不起来。文方寄急忙托住他手中险些翻倒的药碗,绷着脸接过舀勺喂他,一面道:“耽搁不得,我们得抓紧回去了。”贝衍舟摇头道:“难得因祸得福,撞见王樵他们,趁着还没来人把我们抓回去,还是赶紧把话说清楚比较好。”
王樵问:“北派还在要挟你,要你替他们在十二家面前打阵前风?”
贝衍舟苦笑道:“他们给我捆上这蚀骨银箍,赊了我这一双手使不上力气,叫我投鼠忌器,只能听他们吩咐行事。每日若是不定时去他们那里打铆,这东西不用十个时辰便能把我一双手铰下来。没了手对我来说可比没了命还要惨些。”他顿了顿,转过话来,“我倒是没什么紧要,只是他们这趟铁了心要重修十二楼,你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不是为了拿住十二家的把柄?”
“十二家的把柄,他们拿到图谱时自然就已经拿住了。那廖燕客不是池中之物,他硬要我造起楼来,自然是为了非得拿到当年的传国玉玺不可。”他低声道,“这五年我虽然是阶下囚,倒也不是混吃白饭,把他们看得清楚。他们没有急着动手,而是韬光养晦,三管齐下,先是要拿住十二家一直垄断的江东地界;再来借十二家的刀杀人,以当年恩怨为由,打着惩奸除佞的旗号,好对南派教宗动手来‘主持武林公道’,这便名正言顺。他一箭三雕,却是为了掩藏真正的目的。你若觉得他们只会止步于称雄武林,怕是想错了。”
王樵点了点头,他这五年吸风饮露,倒也不是两耳不闻世事。“我听说北派与鞑靼名为对抗,实则交从过密。他们一个武林盟会,要寻前朝玉玺却也好玩得很。”
“北派借铲除鞑虏为名,手握义军。当年以武犯禁,至于堰天之灾,便是由于武林人士参与朝堂政变所起。如今他们若是拿住十二家,压制南派,便一统武林,自然得地利;身居盟主,手握军权,侠名远播,一呼百应,自然是人和。他现在只差天时未到——但像那样的人,天时未到,他可不会乖乖去等: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时不来造我,我便去造时。所以,当年十二家留下的这一招遗棋,他便要盘活来用了。”
王樵打了个呵欠,看看水中天色:“……也不嫌累得慌。那玉玺总不会在楼里藏着?”
“我想那倒不会,否则岂不是太过明火执仗?但这楼一定与玉玺有关。最初的建造图中,这是一处套楼偃机,便似大盒子里套着一层小盒子一般,也就是说有楼中夹层,这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十二楼其实是变相的十二家宗祠,因为他们当年故事和隐晦身份,无法开宗明义地祭告祖先,所有原本的真实姓名、家族宗谱,种种情由都藏在套楼内侧刻写。这自然都在图谱中有所记载,但这也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楼的建造依仗的数术风水尽是归藏易数,可楼中穹顶上刻有的天璇图上,却是反的……”
王樵只觉得脑仁疼,“等等等等,具体便不用细说了,这一项唯你是行首,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