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王潜山鸠占鹊巢,功力、经验与玉儿更非同日而语,掸手一挥,那玉珠已浑不在意地捞在掌中,轻易一震便碎成齑粉。
谁料这玉一碎,便似一枚炸弹的引线,一招直击的重锤,瓮地一下全盘炸开。无数属于玉儿的记忆纷至沓来,少女的记忆纷乱不堪,碎如千万片细沙,却每一粒都像藏在匣里珍藏的宝物,始终带有一种明媚的色彩。
橙色的阳光底下映出的笑容,青色的山峦里头飞舞的身影,灰黑色的苦咸滋味的眼泪,白色的掉在地上脏了的馍馍,温暖的始终牵着自己的满是茧子的小手,水里四只小脚山映出两张绿油油的脸孔,黑夜里头突然莫名的一丝纠缠心头的滋味,像蝈蝈儿的触须扫过草叶,一个憋久了的喷嚏酸胀胀的,她不明白。
那些美好的,单纯的,最喜欢的,收纳在一处,劈头盖脸恍如洪流,对旁人来说不过是一段再正常不过的朦胧情愫,于王潜山断情绝欲、无我无人的修为而言,却彷如鸩酒。
他就像断线的纸鸢,那雷鸣电闪般的精准动作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痕,像在狂风当中骤翻了个身,便打着旋儿栽下去,再找不到原先的平衡。刀子在王樵喉头划开一道薄薄的外皮,就砰地摔在地上,连同他整个人一起蜷缩下去。“啊、啊、住手……停下!……啊啊啊啊啊!!!!滚出去…………”饶这位堪称一代宗师,处心积虑筹谋已久,也像曾经饱受折磨的女孩那样,抱住头颅,痛苦地滚倒在地。
人们陆续冲上顶层。“底下石壁突然不知怎么回事关上了,好多人被关在山腹里头!!”“卑明大师遇刺了!是谁下了如此狠手!?”“楼上没有旁人,只有那个妖蛊!!定是他害了大师——这次决不能放过他了!”
阳乌子与证空刚到顶层,映入眼帘便是这一副景象:两个孩子横陈在地,王樵浑身血污,被那蛊根扎穿了肩骨,几乎吊悬在空中。都忍不住大喝一声,以为喻余青狂性发作,终于再无半点神智,辣手杀了卑明真人,又要伤王樵,齐齐扑上救人,再无半点留手,“大慈悲掌”与“太乙神剑”一掌一剑左右夹攻,全是要命的狠辣招数。
生死俄顷之际,幸好恰恰传功已毕,喻余青一运周天,浑身真气暴涨,金光甫现,将这两道强力左右一引,力道彼此相撞,只听轰轰两声,那佛龛两侧石墙木壁尽皆被雄浑罡气炸做齑粉,登时铁索委地,喻余青乘势从铁索圈中旋身穿出,身形快极,随着掌风剑风直飘出去,一把将即将摔落在地的王樵抱住。他此时神台一扫妖氛,已得余力,身上蛊根不敢造次,偃旗息鼓,乖乖蛰伏回心口旧疮底下,一张俊脸上也只见淡淡纵横的蛊疤根茎,倒似是梅斑残妆,疏影横斜,慵睡压痕,若隐若现,更添几分风流情状。
阳乌子几乎气炸心肺,瞠目喝道:“你身上……那是卑明的元阳功体!你……你处心积虑作出这泼天大案下来,原来竟是为了盗他毕生修为?!”喻余青纵想分说,但他此时一手抱住王樵,一手要接两位当时顶尖高手的杀招,对方汹涌杀气、雄浑真气排山倒海一般澎湃而至,像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拍来卷去,一霎间已经连换了十七八招,直杀得他额头见汗,连喘息也无暇兼顾,哪里能开口分辩?情急之下,一抖那铁索长链,借十二归元阵的铁索阵势辗转腾挪,那黑索在他手中,便似他手臂长出一截一般,轻盈灵动,丝毫不见重拙,犹如神龙戏水,飞虹盘空,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身形疾转,匝地玄光,顿时四面八方都是索影,竟将两位当世高手全罩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