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城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座钟在不断地运转。随着暗藏在内部的齿轮在咯噔咯噔地转动之间带动无数等大或者不等大,横向或者不横向的其他齿轮,他们之间相互拥抱之间跨越的。就是时间,至于哪颗齿轮跟哪颗齿轮恰好相撞咬合在一起,这就是缘分。
而叶萧凌一直觉得这座偌大城市里的缘分很奇妙。尤其是面前又来了这么一个奇怪的人。至于这种奇怪的对话会不会让门外的其他患者觉得这里面的两人在上演一出神经病病患与一个长期被折磨的医生的喜剧,叶萧凌实在没法顾及。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开中医药,调理身体或者是对付病灶的中医,难道他还能摇身一变忽然变成一个知心大妈,然后带着感情受挫的人们在街上跑步找寻阳光的新梦想?叶萧凌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根本不打算离去的端木长歌,郑重其事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端木长歌吊儿郎当地坐在那张给病患准备的,但显得有些小的四角方凳上,却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十分放松地趴在了桌子上。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叶萧凌曾以为是香烟,谁知道是薄荷糖,他往自己嘴里丢进一颗,又拿着盒子对着叶萧凌道:“来一颗?可以戒烟的。”
“我没烟瘾。”叶萧凌无奈地道,“而且你如果有事情就赶紧说,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我帮你看看,或者你自己把手上伸过来我自己把能看得出来的地方看看,不要影响后面的病人。”
“刚才那个病人是最后一个。”端木长歌随意地哼着歌道,“基本上每个医院都差不多,中医内科一到这个点就没什么病人。我去了你隔壁那个中医内科门诊,里面的医生都提前下班了,电脑也关了。”
叶萧凌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后仰躺在靠背上,不知道该怎么说面前这个似乎就是赖着不走了的小流氓。如果说他是来找麻烦的吧,他什么也没做,更没有用什么暴力或者对他有什么偏见和谩骂。可如果说他是来看病的吧,说实在的,光从第一眼看过去,叶萧凌就觉得这个人身体估计健康状态得要比大多数人都要好得多,隐藏在宽松衣服下的是一身匀称但不缺乏爆炸力量的腱子肉,也许他平时经常健身,也可能他从事的本身就是类似于拳击、运动员之类的工作。
但他现在就趴在自己的桌子上十分随意地含着薄荷糖,哼着歌,好像一块牛皮糖一样不肯离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看叶萧凌久久不说话,端木长歌嘴里含着薄荷糖,趴在桌上抖了抖脚,忽然道:“我们去吃点东西怎么样,我知道有家餐厅不错。”
叶萧凌头都大了一圈,他凝视着端木长歌的眼睛,用十分诚恳的语气问道:“我们很熟吗?”
“不熟。第一次见面。”端木长歌嬉笑着说道,但他似乎根本不觉得他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并且是正在给他就诊的医生说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妥,他又一次地问道,“我们去吃点东西怎么样?”
“……”
叶萧凌当然没可能莫名其妙地跟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跑去吃点什么东西,就算他真的要去,好歹那个人也得是类似于夏岚那样像只小猫小狗一样可爱地吐着舌头拖着他去让他无可奈何才行。端木长歌纵然并不面目可憎,但毕竟两人根本不相熟,更何况他觉得这种病患和医生的关系有些怪异。
而端木长歌似乎也根本没把自己当病患,他出了门左转,叶萧凌原本以为他要离去,谁知道他很自来熟地勾搭上了医院的几个小护士,杨佩如也在其中,她们被端木长歌几句俏皮话热得一阵娇笑,花枝乱颤地,专门给他拿了几个纸杯,告诉他哪里可以接水,于是过了没一会儿,端木长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白开水又进了门诊房间,很轻车熟路地在叶萧凌桌前的凳子上坐下,揉了揉屁股,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抿了一口,看着叶萧凌。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来……”正如端木长歌所说,这个时间点中医内科的门诊几乎已经没有病患,所以房间里显得十分安静而又空旷,但叶萧凌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人,觉得自己就好像莫名其妙地被一块牛皮糖沾上,甩也甩不脱,只好无奈地问道。
端木长歌笑得十分微妙,眉眼之间放松的神情好像他身处的不是医院而是踏青的老年公园,他随意地挠了挠痒痒,对着叶萧凌道:“我来玩儿呀。”
叶萧凌败退。
如果说这世上有哪几个地方不好玩,那么殡仪馆、医院这些地方毫无疑问地得排在前几。然而叶萧凌只能说面前这个赖在这里好像一个看门小流氓的端木长歌就是这样一个奇葩,天知道他为什么会选中中医内科来作为他玩闹的对象,不过他隔壁的同事提前下班之后,显然这个科室也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目标,所以他很不幸运地成为了唯一可以玩耍的对象。但过了一会儿,就连叶萧凌也快要到了下班的时间,他不能再装作看不见面前一直自娱自乐的端木长歌,对他道:“你有事儿吗?”
端木长歌晃了晃脑袋,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样子道:“说了我有病你又不给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