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快毕业了。”想到女儿,韩师傅的眼神一阵柔和,这片夜色似乎也带上了那么点温和的光晕,“不过女儿嘛,多读两年书享享福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又不是小子,不丢泥地里打滚就不成事儿。”
刘师傅又吐出一口烟圈,揶揄道:“估计你女儿听你这么说,得庆幸自己生了个女儿身,要不然遇上你这么个不疼儿的爸,得多难受。”
两人熟络,说起话来也就十分放得开,开开玩笑也各自不会生气。
这世上的令人疲倦的职业很多,而货车司机则是最累的之一,也许他们表面上收入过万,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经常一辆车一开就开一天,辗转各地,甚至连口水都喝不到,连上个厕所都得看着服务区标牌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一旦形成习惯,久而久之,甚至一些专门跑某条路线的货车司机还会养成一些职业病,比如说不到什么点就撒不出尿来,在任何休息时间,哪怕是五分钟,也能很快地睡着。
最重要的是跑长途时候,货车司机总是时常鱼疲劳驾驶打交道,尽管现在很多车都是以双人轮流来驾驶,可每年货车出车祸的事件也从来没有少过。而出了车祸后,先不说人的生命安全,就算侥幸逃过一劫,留下一条命,耽误货物运送的同时还得面对交警扣车扣驾照等等一系列问题,就好像在悬崖边上跳舞,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儿。
而这些,他们都是不方便回家对家人说的。于是在外面做同样工作,跑同样路线的同行就会在很多时刻成为他们的倾诉对象。而这种开始,可能只是需要某时某刻聚在一起吃上一顿夜宵。熟络起来,他们会聊自己的家庭,人生。而相互之间还会有个照应。
而韩师傅和刘师傅就是在这样的相似的境遇下相熟起来的,所以有时候他们甚至觉得,两人之间甚至比起亲兄弟还没有隔阂。
不过他们的愉快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只是走出不远,一道身影就飘然而至,一蹦一跳之间,悄无声息。在一片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躯体,更因为光线扭曲了他的样子,远远看起来,就好像一只跳跃的僵尸,十分可怕。
韩师傅几乎是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嘴上的烟头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跌落在地上,只是极快的时间,在这样可怕的场景在面前,他想要转头就跑,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一时间不听使唤了,恐惧正在让他的双腿打颤发软,他想要迈开一步,却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软骨病人一样几乎站不住。
这时,他感觉到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有些艰难地转过头,发现原本被他嘲笑怕鬼的刘师傅反而是最早恢复正常的一个。他伸手抓住他的上臂,想要大喊,但声音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嘶哑难听的假音,但清晰得能让韩师傅刚好听见:“愣什么!跑啊!”
韩师傅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几乎就在一瞬间像是脱缰的野马,他用尽了全力,迈开脚步,向着反方向,狂奔起来。只不过他的背影显得太仓皇,反倒是像一只正在被猫追着的老鼠。但他没有心思想这些东西了,他感觉到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地攥紧了,力量之大,好像要把它捏的爆裂开来。
他带着哭腔对着刘师傅喊道:“跑!”
刘师傅正在抿着嘴唇狂奔,因为跑得太用力而身体几乎维持不住平衡,听到他这一声喊声,差点一头栽在地上。他啼笑皆非地想:“你他娘的还好意思让我跑。”可是他稳住了身体,奔跑得前所未有的快速,他同样恐惧那背后确切来说,甚至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身影。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跑。跑得离那玩意儿越远越好。
“韩师傅!刘师傅!”不过一声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这让他们一愣,而这个声音似乎紧紧地追着他们,并不像是老远出来,他们的脚步也就慢了下来,他们转过身,正看见叶萧凌在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只不过脸上带着一些疑惑,“你们跑什么呢?”
如僵尸般一蹦一跳却又悄无声息的身影,当然是正在以真力运转全身,以一种玩闹的姿态在练习这种有益于隐藏身形走路方式的叶萧凌。只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效果并不好。毕竟他注意掩盖了脚下的声音,可是他这样一蹦一跳,只要人的眼睛没瞎,总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刘师傅停了下来,仔细辨认了一下,确认面前的是那个十分年轻的“叶领队”,而不是一只铁面獠牙的怪物,终于松了口气,低声道:“还好……还好。”
叶萧凌看着他,不清楚他在搞什么鬼,疑惑问道:“还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