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2 / 2)

这种时候了仍然惦记着劝她,殷渺渺好气又好笑,把人按回床上:“这事轮不到你操心,给我好好躺着。”

当着任无为的面,露华浓甚是乖巧,应了声就柔顺地躺了回去。

殷渺渺看他无事,引了任无为去外间说话,简单描述了一番琥珀中莲花的形状后,问道:“难道真的是我眼拙?”

任无为顿了顿,摇摇头:“我不太清楚,可能真的是什么异宝?”

殷渺渺沉思起来,若是真的是一桩杀人夺宝的凶案,该从何查起呢?凶器不好查,但凡是有点心机的人都知道杀人害命不能用惯用的法器;案发现场白逸深已经去过,没有任何痕迹留下……虽然线索不少,真要调查起来却十分棘手。

任无为见她凝眉苦思,说道:“不是师父打击你,人肯定是不在云光城了,你要查凶手没那么容易,不如做点实际的。”

“实际的?”

任无为点头:“缘楼的人寿命本来就短,他这次就算保住性命,能活几年也不一定,必须得好生养着。你既然这么上心,去给他赎个身吧,往后在翠石峰住下,也免得你隔三差五往山下跑,修炼都不静心。”

殷渺渺怔了怔,好一会儿,默默点头:“我知道了。”

任无为放了心,转身回后山,立在自己的小破屋前思索片刻,掉头去了掌门的天元峰。

*

露华浓的身体看似是好起来了,不出几日就能下床走动,只是身体愈发不好,连最基本的净尘术都施展不出来了。

“不要紧,我平时也很少用法术,最多就是浇浇花。”露华浓对于自己的伤势浑不在意,无非是从很糟变得更糟罢了。这有什么呢?鬼门关都过来了。

他笑盈盈的,殷渺渺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任无为单独提醒过她,经此一难,露华浓的寿命恐怕会大大缩短,就算用生息丹养着也不知道能活多少年。

自古红颜多命薄,怎么就是真的呢。

她低头不言,露华浓以为她依旧在为自己受伤的事而自责:“别这样,我受伤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要不是她大意……罢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殷渺渺笑了笑,提及另一件事:“莲生,我同你说件事。”

露华浓见她神情慎重,不由惴惴不安:“怎了?”

“我给你赎身了。”不和人打招呼就擅自做决定的事,殷渺渺很少做,然她思来想去,觉得他在翠石峰休养更合适,因此快刀斩乱麻,几天之内就把事情办妥了。

露华浓震惊地看着她:“什么?”

“没有和你商量是我不好,你别生气,等事情解决了,去留由你。”

露华浓怔怔望着她,半晌,唇角慢慢上扬,似是含着嘲讽:“你是不是很讨厌无忧花?”

“什么?”殷渺渺大为纳闷。

露华浓压下了刚刚泛起的喜悦与眼底的酸涩,淡淡道:“无忧花开绚烂,却必须寄生于其他植物,否则就开不了花,甚至活不下去,但如果有能够寄生的地方,就可以轻易获得养分,不必为生存烦恼,故名无忧。”

“而我,就是这样的无忧花。”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被单上光洁如玉石的手指,“我为什么不给自己赎身?因为我没了沉香阁,没了庇佑我的人,我就会活不下去。”

他说到这里时语气十分淡漠,也是,多少年前就看破了的命运,现在早已不能掀起波澜。

“我最爱你的,是你把我当做一个普通人,和你在一起,我不是妓,而是一个被你喜欢的人,我很高兴。可我最恨你的也是这一点,你太把我当一个普通人。你是修士,你想要‘去留由己’,而我……”他牵牵嘴角,“殷渺渺,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殷渺渺迟疑道:“你想做修士?”

“呵。”露华浓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失声低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我从不和你提起。”

殷渺渺怔忪,往日里他突如其来的别扭与从不与她说明白的心事逐一闪现,她恍然发觉,原来自己不了解他。

每次去沉香阁,他体贴侍奉,温柔解语,永远围着她转,而她花过多少心思去了解他?只有初初重逢的那段日子吧。

他也只有那时才对她袒露过内心,后来两人和好了,就再也没有提及过。

是了,人心就是如此,他看得太明白,愿意在他身上花心思的日子,无非就是未曾得手的几天,等得了手,即便恩爱如故,用的心也是远不及最初。想及这几年来,珍萃节、秘境考试、修炼……样样占了她不少精力,分给他的自然而然就少了。

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公平,他付出的多,得到的少,她付出的少,得到的却多。

“那么,”她说,“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露华浓仰头望着虚空的某一处,鬼门关的牌楼似在眼前:“那天,我站在鬼门关口,心里想要不要过去,重新投胎转世对我来说不是坏事,或许下一辈子,我会开窍,我会成为一个真的修士,我可能没有现在的皮囊,却有选择人生的机会……听起来不坏,但我不愿意。”

他的嗓音逐渐低沉下去,近乎呢喃:“谁都知道靠人不如靠己,但既然上天会让无忧花存在,那么,它就是符合天理的,世间合该有我这样的人存在,我认命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不再奢求看似美好的幻觉,我想要的只是想和一个人在一起,我想要长长久久留在她的身边,无论以什么身份。”

殷渺渺讶然。

她曾沦落到和他相似的境地,最不甘心的就是认命,她想要自由想得发疯,最后不择手段也要冲破牢笼,所以,她以为能够体谅他,以为自己想要的,就是他想要的。

原来,竟然不是吗?他所求的与她要给的,居然南辕北辙。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她曾与云潋辩论过,最后发现她所认为的“极乐”非他的“极乐”。

如今,她又错了。

“我……”她少见地语塞,笨口拙舌,说不出话来。

露华浓笑了笑,悲切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都说男人要顶天立地,可我偏偏甘心做人的附庸。”幼年时若有人说自己将来会成为以色侍人的妓子,他定当叫人乱棍打死算数,谁晓得上天就爱捉弄人,他成了如今的模样。

“没有,是我不好,竟然从未替你真正着想过。”殷渺渺伸出手,慢慢抚上他的面颊,“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你就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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