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所谓未来,一半是人事,一半是天命。
掌门轻轻叹了口气,同样的三个问题,也问过白逸深——虽然没有假扮成底层弟子,他同样看到了门派内部错综复杂的势力,故而认为,如今最大的问题在于各峰分散了人心,缺乏凝聚力,也知道存有许多不良现象,必须及时肃清。
而第三个问题,他的答案亦是非常明确,希望冲霄宗成为一个“教化弟子,传承道法,赏罚有度,延续十四洲道统,屹立不倒”的大宗门。
这个答案明确清晰,客观中肯,且白逸深身正心清,魄力与实力兼备,虽无爱徒顾秋水的惊才绝艳,然而胜过周星许多,足以担当起门派的重任。所以,最初他并没有对素微存有太大的期望,只是师弟与弟子皆有称赞,便抱着姑且试试的心态,给了她一样的三个问题。
谁知全然不同。
如果说,白逸深是一个站在宗门顶端的人俯瞰而下,那么,素微的角度就十分微妙了。她既是最底层的一粒微尘,又是高高在上的明月,其观念与想法,都和大部分修士迥异。
这么一个人……掌门罕见地感到了头痛,思量许久,说道:“你回去吧。”
殷渺渺什么也没问,恭声应了句是,退下了。
离了天元峰,她想了想,径直回了翠石峰。
云潋在等她:“答完了?”
“嗯。”她坐在贵妃榻上,望着熟悉的景象,忽而觉得累得不可思议,仿佛三个问题回答完后,无处不在的阴云又再度笼罩了她。
四肢的力气渐渐消退,她歪在软枕上,一语不发。
云潋坐到她身畔,轻柔地抚摸她的鬓发,言道:“又是三年了。”
殷渺渺好一阵恍惚,左三年,右三年,原来眨眼间六年过去了吗?她怎么觉得一切如在昨日,想起来依旧是锥心之痛。
“忘不掉他。”云潋叹息。
酸涩涌上眼睫,殷渺渺别过面孔:“师哥,你不懂……他本该是我的。他那么爱我,我却失去他了。”
云潋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说:“都会过去的。”
“我心意难平。”她喃喃道,“师哥,我那么喜欢他,我看谁都像他。要是他不能结婴,就这么死了,我肯定会恨死他的!”
云潋轻轻笑了起来,抱住她:“他会结婴的,断情绝爱的人,可以走得很远。”
“要是这样,我也算没白白放过他。”殷渺渺伏在他的肩头,泪珠沁出眼角,“他要走得很远,走得比所有人的远,我才能甘心。”
云潋道:“会的,也许有一天,你们可以走到同一个终点。”
“就算有那一天,我肯定已经不爱他了。”她低声道,“隔了千万年,他不是现在的他,我也不是现在的我,物是人非,早不一样了。”
云潋微微笑了:“到时候再说吧。”
升仙是太过遥远的事,殷渺渺不曾多想,只是望着他道:“我失去了天光,师哥不可以再离开我了,我不想一个人留在世上。”
“我和师妹说过,世上没有常开不败的花,但我会一直在的。”云潋抚摸着她的头发,“不要担心。”
殷渺渺叹了口气,阖眼半晌,倏而苦笑:“真奇怪,一切恩爱会,无常如朝露,可是,我居然一点也不后悔。”
此时此刻,她追忆往事,虽然痛彻心扉,但是毫无悔意,只恨情深缘浅,且于万般苦涩中,依然品尝到一丝甜味弥留唇齿,绵绵不绝。
也许,她比想象中的还要爱他。
可惜没什么意义了。
第356章
殷渺渺完成了任务, 无事一身轻地回翠石峰放假了。
压力转移到了掌门头上。他道号太玄, 继任掌门之位已有四百多年, 期间, 冲霄宗多了离火、千箓、翠石三峰, 成绩斐然。
但他如今遇到了个难题,两个首席继任者,一个守成, 一个惊才,二者选一,亦是在考验他打算冒险还是谨慎。
“师兄为何事苦恼?”扶乙真君骑鹤而来, 姿态逍遥。
掌门摇摇头,反问:“你说呢?”
“凌虚阁。”扶乙真君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站在窗边眺望,掌门的天元峰是门内最高的山峰,举目望去,前方不远处, 有着三层小塔的地方,便是凌虚阁了。
掌门又叹了口气:“连华素微各有千秋, 我竟不知如何抉择。”说罢, 将二人的答案分别道来,问道,“你意下如何?”
“师兄所言极是, 他们二人各有优劣。”扶乙真君肯定了掌门的犹豫, 复一笑, “若当真难以抉择,何妨将大事化小,简而为之?”
掌门道:“你的意思是……”
“不论师兄选了谁,要凌虚阁的弟子接受,迟早要走这一趟,不如就叫他们提前比了吧。”扶乙真君洒然微笑,“再说了,左右不过是凌虚阁,而非继任掌门,指不定过些年又有新变化,师兄何苦杞人忧天呢?”
此言有理,掌门细细思索了会儿,抚掌而笑:“好,就这么办。”停顿片刻,念及各峰纷杂的事物,又道,“单独比一场,兴师动众,就在内门大比后加一场。”
于是,三日后,殷渺渺接到了周星的通知:“凌虚阁也要参加这次大比?”
周星猜到了缘由,但不敢透露,含糊地说:“不错,是掌门的意思,说是修为如行舟,不进则退,若是凌虚阁的弟子被内门赢过,将会失去资格,相反,赢了的人可以直接入凌虚阁。”
殷渺渺:“……”好耳熟,前两天是不是从她嘴里说出去的?
“这下要热闹了。”周星下了断论。
果不其然,消息传下去,无论是内门还是外门的弟子,都是好一阵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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