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景笑着反问“你们想让我留到什么时候”
孩子们叽叽喳喳叫道
“等我考上大学”
“要很久很久”
“五十年”
“一百年”
“要留一千年”
一千年啊
塔吉古丽就看到台上的校长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很温柔很好看的笑容,声音像父母搭在她肩膀的手那样轻柔。
校长说
“好啊,我这辈子就留在新疆不走喽。”
塔吉古丽就高兴的咧开嘴笑了起来,甚至都忘记自己丑丑的缺了口的门牙。
乐景刚走到学校门口,就被邮递员叫住了。
“黎校长,您的信”
乐景接过信,进了办公室才拆开。
信是吴老师和刘师娘寄来的。虽然二老已经竭尽全力轻描淡写了,但是乐景还是能看出他们最近过得不是很如意。毕竟时局越来越敏感了。
乐景有些默然。他知道,老师和师娘只有一个儿子。抗美援朝结束后,很多海外华人都选择了回国,其中却不包括他们的独生子。
于公,师父就是半个父亲,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于私,吴松儒和刘莲对他一向关切爱护,在他心目中,早就将他们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他这个做弟子的,有义务要为师父师娘养老送终。
他思索了许久,才一改往日的报喜不报忧,将他这一路来遇到的困难一五一十在信上告知。
新疆的生活虽然自由,但是很苦很累。他们兵团的这些人,就像那口号里说的那样献完青春献终身,献完终身献子孙。
乐景现在是兵团户籍。平时除了日常教学活动外,还要组织学校里的教职工开荒种地。
刚来新疆的时候,因为兵团主张不与民争利,所以选择的驻地都是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土地贫瘠,别说庄稼了,杂草都活不下去。
乐景刚到这里的时候,还要住在地下土窝窝里,每次刮沙尘暴的时候,整个人差不多都要被沙子活埋了。
而且新疆昼夜温差大,气候干燥,头几年,乐景几乎每周都要留鼻血,身上的皮肤也是经常出现干裂。终年不散的黄沙,使他得了支气管炎。现在也没有ct机不能拍片子,但是乐景对自己肺的情况已经有了预感。
很多一时热血上头跑来的知青都受不了这份罪,都哭着闹着想要回去。
但是
乐景描述完这一路的艰辛,又在信纸上写了一个但是,然后开始详细解说他们这几年取得的进步。
我国从汉朝时就开始在西域实行了屯田制,一千多年间已经形成了成熟且全面的方案和流程,所以在经过最初的兵荒马乱后,很快一切就踏上了正轨。
不过一年,就盖起了房子,也开辟了大亩良田。
沙尘暴年年来,农科院开始研究改良耐旱作物。每年,兵团都会组织大量人手植树造林。
他们都有一个梦想,总有一天,要让塞外的黄土风沙变成绿水青山,让荒芜干裂的土地变成一望无际的碧绿良田。
然后便是现在,在多方人员的配合和支持下,乐景更是在这里开办了学校。多亏他这多年在北京和各地经营出来的人脉关系,让他才能拉来足够的经费和赞助,不仅得以用低廉的学费招收学生,还能给贫困生发放助学金。
虽然封建迷信思想依然根深蒂固,虽然汉民和少民时不时会爆发激烈冲突,虽然穷山恶水黄沙不绝。
但是啊。
在信的最后,乐景写道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从心所欲,无问西东。”
这里是塞外新疆。
这里生活着北京人、上海人、浙江人、河南人、山东人、东北人
他们生于或山清水秀或经济发达的城市乡村,葬在荒无人烟的塞北沙漠。
几十年后的春天,清脆的草叶会顶开粗糙的沙砾,荒凉的沙漠会变成茂密的森林。
一个月后,在漫天的黄沙中,乐景咳嗽着拆开了来自北京的信。
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在新疆等我们。”
窗外广场上,塔吉古丽戴上红领巾,对着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兴奋宣誓道“我是中国少年先锋队队员。我在队旗下宣誓我热爱中国,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好好学习,好好锻炼,准备着为gc主义事业贡献力量时刻准备着”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