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衣颓然坐下:“我连生死都看淡,又岂会介意输赢得失。”
“那你为何这般消沉?”
“当朝的太后,刚才用一片竹叶便能取我性命的神秘人,这些人要么执掌乾坤,要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不知道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多少躲在幕后的人,因为妖案将这些人牵连在一起,原本我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如今看来我早就在漩涡之中。”
顾洛雪坐到秦无衣身边:“我听青衣人的言语,他似乎在暗示妖案与你有关?!”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既然我身在局中又怎能看清真相。”秦无衣点点头无力说道,“可我实在想不出自己和妖案能有什么关联。”
“那个人好像认识你。”
“不止是认识,而且知道我太多的事。”秦无衣神色凝重,“这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按理说熟知你的人,你也应该认识才对。”顾洛雪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他还提到了叶阡尘,我想此事是你的心结,极少会告诉他人,你好好想想,还有谁知道叶阡尘?”
“两个。”秦无衣不假思索回答。“其中一人你还认识。”
“我认识?”顾洛雪一脸惊诧,“谁?”
“李治。”
“李治……”顾洛雪半天没反应过来,突然一怔,“李……先帝?!”
“这世间难不成还有第二个敢叫李治的人。”秦无衣并不避讳帝王名讳,言语中颇有不敬,“他知道叶阡尘,是我告诉他的。”
“你见过先帝?!”顾洛雪眼睛瞪的更大,不过很快平复下来,“看来我猜的没错,我给牧谣姐说过,她还不相信。”
“你给她说过什么?”
“在长安初见你时,就觉你有王者风范,加之你又持有紫金鱼符,所以我猜想你应该是皇室的贵胄。”
“皇室之中尽是尔虞我诈之辈,我才不屑与之为伍。”秦无衣嗤之以鼻摇头道,“我虽认识李治,不代表我就是李唐皇室的人,你第一次见我时,我刚从大理寺狱放出来。”
顾洛雪越听越迷惑:“你被关在大理寺?因何事获罪?”
“是啊,这个问题我足足问了自己五年。”秦无衣颓然一笑,“我出来调查妖案也是为了此事。”
“另一个知情人又是谁?”
秦无衣从地上拾起刀:“赠我这把麟嘉刀的人。”
“此人现在何在?”顾洛雪追问。
“李治驾崩,而赠刀之人也早已驾鹤西去。”
顾洛雪眉头一皱:“知情人都不在人世,那就奇怪了,还会有谁知道你的过往?”
“那人知道的恐怕远不止这些,听他言谈像是知晓我所有一切。”秦无衣惴惴不安说。
顾洛雪:“你之前不是给我说过,你一生只败过一次,你败给了谁?”
“不会是那个人。”秦无衣摇头说道,“今晚我败在青衣人之手,无衣败的心服口服,但上次我败是败给恩师。”
“你师傅?”
“恩师苦心栽培无衣多年,亦师亦父,是我一生最敬重之人,无衣毕生所学以及这把麟嘉刀都是恩师所赐,可在十年前恩师病逝,我遵其遗嘱亲手火化。”秦无衣黯然伤神。
顾洛雪眉头皱的更紧:“难道只有这两人知道你过往?”
“按理说不会再有第三人。”
“你父母呢?”
“我是孤儿,自幼和牧谣被恩师收养,恩师从未提过我们身世,我与牧谣也没问过。”
“你和牧谣姐是一起长大的?”
“她是我妹妹。”
“妹妹……”顾洛雪骤然一惊,“你与牧谣姐是兄妹?!”
“你干嘛反应这么大?”
“难怪我总感觉你们两人特别亲密,可又没男女之情,这么说起来就不奇怪了。”顾洛雪恍然大悟,“为什么你没有告诉她?”
“她现在以为自己是宁汐,我怎么告诉她?”秦无衣叹息一声,“她不知道或许是好事,等妖案水落石出,我让白哉带她东渡,远离这是非之地。”
“既然没第三人,那青衣人又是从何知道关于你的一切?”顾洛雪灵机一动,“对了,青衣人提到了你的身世,他会不会和你父母认识?”
“父母……”秦无衣感觉这个称谓对自己来说好陌生,“如果真如同你所说,我也先知道他们是谁,当年又是为何会遗弃我和牧谣。”
“青衣人似乎很关注妖案,陛下封禁丈八沟,而他能畅通无阻,由此可见此人与陛下,或者说是韦玄贞相识,你说青衣人是不是为陛下效力的?”
“不会!”秦无衣斩钉切铁。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李显何等昏庸,岂能驾驭青衣人,相反,我倒是认为,在勘查龙眼一事上,真正的幕后主使应该就是今晚我们见到的这个人。”
“说到妖案,我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
“我按照你的吩咐,回大理寺向越公禀明了被黑衣人夜袭的事,越公的反应果真不对劲,旁敲侧击问我黑衣人身份以及可有透露什么。”顾洛雪巨细无遗说道,“除此之外,越公还交给了我一份卷宗。”
秦无衣:“又有妖案?”
“不是,是几日前大理寺捕获一名形迹可疑的胡人,经过刑讯据胡人交代,他是赫勒墩的家奴,负责为其记账,在三月前他押运一批来历不明的货物到京,却不清楚货物是什么,前来交易的人也身份不明,不过所支付的酬金是一串宝骨念珠。”
“赫勒墩的家奴?”秦无衣神色一紧,“此人现在何在?”
“越公说人犯在牢狱畏罪自杀。”顾洛雪继续往下说,“不过此事关键不在人犯身上,而是那串宝骨念珠。”
“一串念珠又何蹊跷?”
“秦大哥可还记得上次我们去见赫勒墩时,他戴在手上的念珠?”
“记得。”
“越公说念珠应非凡品,让我顺着这条线索去追查,我从卷宗人犯的供述中获悉,念珠是用佛骨所制,如此稀珍之物应是从西域传来,我翻查了东西市署的记载,终于让我找到宝骨念珠的来历以及去向。”
“何人所得?”
“宝骨念珠一共有两串,一串在严业寺西域僧人的手上,不过僧人早已归国,而另一串被进贡给先帝,后来赐予监国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
“李显!”秦无衣剑眉微挑。
顾洛雪点点头:“所以我推测,向赫勒墩购买货物的人应该与陛下有关。”
“果真是条老奸巨猾的狐狸,想必越南天早就查出结果,是想借你的口将此事捅出去。”秦无衣冷静下来,重新梳理一遍案情,豁然开朗说道,“不过如此一来,倒是解开我心中一处困惑。”
“解开了什么?”
“至今为止发生的几起妖祸,作祟的妖物并不是漫无目的杀人行凶,章英纵和薛修缘都持有神秘的锦布残片,而最先遇害的宋开祺目前看来他的死和不翼而飞的山河社稷图有关,但赫勒墩我一直没找出他与妖案的关联。”秦无衣心思缜密说道,“现在看来,他既然与李显牵扯上关系,那他的死就在情理之中。”
“为什么?”
“因为赫勒墩和宋开祺应该都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你是说他们是被灭口?!”
秦无衣点点头,表情渐渐又变的深邃:“可还有一人也与妖案有关,但我至今想不出缘由。”
“还有谁?”
“上将军李群。”
“李将军一家被妖物所害,有没有可能李将军手中也有锦布?”
“我也往这方面猜想过,不过应该不是,妖物的目的是得到锦布,而且从种种迹象表面,妖物并不希望锦布的事被宣扬出去,倘若李群手中也持有锦布,妖物为何要大张旗鼓行凶。”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
“而且李群立朝从不结党营私,虽忠君爱国但又并不是李显心腹,也不偏向武后,他算是朝堂上的清流,这样一个人被妖物所杀,倒是让我总感觉其中有问题。”秦无衣深思熟虑说,“我一直试图找出李群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吗,直觉告诉我,这才是李群被杀真正的原因。”
顾洛雪垂头丧气:“妖物肆虐,长此以往后果堪忧,到底何时才能有进展啊。”
秦无衣起身,像是打定主意:“你先回去。”
“你呢?你要去什么地方?”
秦无衣先看看手中的麟嘉刀,然后望向泛白的天际:“我有一些不明之事,需要此人解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