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百密一疏(1 / 2)

不良引 君不贱 3455 字 2天前

袈裟因由阡陌纵横的方格组成,佛家谓积善行可得福报,犹如播种田地,故名福田衣。

秦无衣高举在手中的袈裟,从窗外透射进来的阳光均匀的铺洒其上,每一块福田都有着相同的光泽,唯独最中间的那一块,色泽明显黯淡,细看便能发现有一块残缺不全的锦布缝补在上面。

锦布的轮廓秦无衣并不陌生,在章英纵的后背以及薛修缘的医庐药匣,秦无衣都见过相同材质的锦布。

众人围到秦无衣身边,但看见那块锦布时,都露出惊讶不已的表情,羽生白哉诧异:“禅师为什么也会持有锦布?!”

“这恐怕就是慧云千方百计要隐藏袈裟的原因。”秦无衣慢慢垂下手,将袈裟交给顾洛雪,让她从中取下锦布。

羽生白哉若有所思:“禅师入京看来并非偶然,估计就与这块锦布有关。”

聂牧谣:“你怎知禅师返京是因为这块锦布?”

“禅师之所以德高望重,因其一生不建道场,不做主持,一心问佛修禅,终年云游四海弘扬佛法,近十年都在泰山灵寺清修,突然出现在京城还受封靖国大法师,不像是禅师处世之道。”

“慧云是三月前返京……”秦无衣来回在房间踱步,揉着下巴说道,“他返京的时间和薛修缘是一样的。”

聂牧谣:“那就奇怪了,禅师和薛医师都是与世无争之人,而且各自都四海为家,这两人平素也不会有交集,是什么原因会让他们在同一时间返京呢?”

羽生白哉愁眉不展:“应该是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会促使两人做出相同的决定,可这两人天各一方,怎能同时触发返京的条件呢?”

秦无衣喃喃自语:“唯一的解释,他们在三月前都知道了同一件事,而这件事便是让他们返京的诱因,能让两人在不同地方都知道的事,可见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三月前……三月前发生过什么大事?”

“三月前?!”聂牧谣细想片刻,忽然瞪大眼睛,“三月前先帝驾崩,举国致哀定是人尽所知的事!”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秦无衣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整件事都是李治在驾崩前就开始着手策划的。”

秦无衣理清头绪对众人说道,首先是委派太原宁家刺绣锦布,锦布上一千多字依照璇玑图的玄妙隐藏真正的内容,待到锦布完成后,李治以防万一灭杀宁家满门,然后将锦布分割取出有用的部分。

其中一块刺青在章英纵后背,李治选他有两个原因,其一,章英纵是异邦人,在朝中有名无实难以左右朝局,同时章英纵无派系朋党,李治不用担心他会将锦布之事泄露给他人,其二,章英纵一心归国,别无他求,李治曾有意挽留章英纵在朝中效力,并许诺高官厚禄但均被章英纵婉拒,实则李治是在试探,章英纵执意归国无心贪恋权势,这是李治委以重任最主要的原因。

第二人是薛修缘,此人行事乖张,桀骜不驯,心中只有岐黄之术,从不追名逐利,大非川之战薛修缘被该问斩,李治不罚反赏,还赐他“良医则相”的匾额,现在看来这块匾额怕是另有用意。

聂牧谣通透:“匾额与锦布有关?”

“良相治国平天下,救民于水火,良医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李治对薛修缘相医并论,可问题是薛修缘所做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的过失赎罪,他心里只有亡故的妻女。”秦无衣还摸着下巴沉吟道,“李治赐他这块匾额显然不是在表彰薛修缘的品性。”

“是锦布,先帝应该在召见薛医师时对其下了密诏,将锦布交托与他。”羽生白哉不解道,“按理说薛医师不惧生死,更不会畏惧皇权,他一心想要完成旷世毒经,以告慰妻女在天之灵,应是心无旁骛才对,若薛医师不接锦布,先帝也奈何不了他,可见薛医师是自己选择接下锦布而非是先帝强行要挟。”

聂牧谣思索片刻:“如此说来,锦布有着让薛医师都无法拒绝的原因。”

“薛医师被九尾妖狐胁迫,宁死不屈也不透露锦布的下落,可见锦布上的内容非同小可,以至于薛医师不惜以命相保。”羽生白哉眉头皱起,“既然锦布如此重要,先帝为什么交给的都是无足轻重之人?”

聂牧谣也愁眉不展:“然后是慧云禅师,锦布既然是先帝交托,可先帝又是什么时候交给禅师的呢?”

“上元二年。”秦无衣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羽生白哉和聂牧谣异口同声问道。

“李治信佛并且兴佛,曾多次听慧云讲经,上元二年,李治风眩症日益严重难亲躬政务便命武后慑政,李治一心礼佛求祛病障,闻听慧云有佛祖圣衣,命其携衣进宫传经。”秦无衣神色冷峻道,“估计李治听经是托词,是想将锦布委托于慧云保管。”

“既然先帝多次见过禅师,为何你如此肯定是这一次交托的锦布?”聂牧谣诧异。

“那是李治最后一次见慧云,从时间上便能推算出,上元二年太原宁家完成锦布的刺绣,而佛祖圣衣有内外两层,里层想必就是被李治借去时缝补上,李治将袈裟交还给慧云时锦布已藏匿其中。”秦无衣胸有成竹道,“其实李治是何时将锦布交给慧云并不重要,我好奇的是,慧云为什么会插足此事?”

羽生白哉眉头紧皱:“这一点我也很没想明白,无论先帝交托的是何物,嘱托的是何事,说到底都是世俗之事,禅师四大皆空,超脱世外,按理说不该过问和参与俗事,他此举已是破戒。”

聂牧谣:“自然不会是先帝强求,禅师应和薛医师一样,是心甘情愿接下先帝嘱托,可问题是能让这两位与众不同之人,都愿意赴汤蹈火去完成的到底是什么事?”

秦无衣走到窗边,双手环抱幽幽道:“估计只有集齐锦布方知其中缘由,不过我还在想另外一件事。”

“还有什么?”

“从我们暂时知晓的这三人中,从时间去推算,最先获得锦布的应该是薛修缘,李治最后一次见他是十年前的事,无论锦布上的内容是什么,可见李治早在十年前就开始着手策划实施,奇怪的是,如此重要的事李治却没有告诉武后。”秦无衣转头说道,“到底什么事,李治对武后都有所隐瞒呢?”

“我知道先帝隐瞒的是什么了!”

顾洛雪声音响起的那刻,秦无衣和羽生白哉还有聂牧谣全都一怔,纷纷看向桌边的顾洛雪,她表情震惊的抬起手,一块残缺的锦布拿在她手中。

众人连忙围上去,和在薛修缘医庐药匣中找到的锦布一样,上面分布着凌乱的字,但其中有五个字却让屋中的人错愕不已。

山河社稷图!

聂牧谣大惊:“先帝藏在锦布里藏着山河社稷图的秘密?!”

秦无衣愁色在见到锦布上的字后缓缓舒展:“那就能解释通了。”

“解释什么?”

秦无衣:“难怪李治会挑选这些人委以重任,如若锦布藏有山河社稷图的秘密,自然也关系着社稷安危,李治不能将其交给有权势的人,他作为帝王深知没人能抵御权操天下的权力诱惑,所以持有锦布的人都是李治再三权衡精心挑选的。”

“我第一次听到山河社稷图时,并不知此神物的作用,而大使和我一样都是异邦人,自然也知山河社稷图的神妙。”羽生白哉恍然大悟,“就算大使有心想据为己有,可在朝中无权无势,即便持有山河社稷图也不能号令天下。”

“李治说选的都是他信任的局外人,薛修缘无欲无求,山河社稷图在他眼里恐怕不及毒经重要,况且薛修缘淡泊名利,根本没有问鼎天下之心,他悬壶救世自然也不希望看见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秦无衣坐下缓缓说道,“想必李治对其动之以情,晓之以情,以良医则相为由,让薛修缘肩负报告锦布的重则,薛修缘心怀苍生自然不敢怠慢。”

“禅师慈悲渡世,一生都在弘扬佛法,广善众生,白哉现在终于领悟禅师所说修行在世间的真谛,倘若山河社稷图落入狼子野心之人手中,势必天下大乱,祸及众生,禅师不忍见众生受苦,才不惜破戒承担先帝重托,实乃是大德之举。”

“慧云是这样想的,李治未必如此。”秦无衣冷笑一声道,“李治是利用了慧云慈悲为怀的菩萨心肠,同时慧云是佛门弟子,李治不用担心慧云私寻神器图谋不轨,慧云倒是幸不辱命,临死都为其保守了秘密。”

顾洛雪看着桌上锦布道:“先帝未雨绸缪留下山河社稷图下落,就是预料到驾崩后会有妖邪乱世,难怪这些人都是被妖物所害,原来是为了寻齐锦布,从而得知神物的下落。”

羽生白哉欣喜道:“倘若禅师是狮妖,早就与其他妖邪串通一气,可禅师不惜牺牲性命也在保守神物的下落,说明禅师并非是狮妖。”

聂牧谣冷静:“既然禅师不是狮妖,那,那在广兴寺显示的阿修罗也不是神尊!”

顾洛雪骤然起身:“阿修罗是妖孽幻化而成,为了混淆视听污蔑禅师,难怪禅师见神尊不敬不参拜,说明禅师佛眼观天,以看出阿修罗是妖孽。”

羽生白哉连忙说道:“阿修罗是假的,那么上次降下神罚的乾闼婆也是假的,都是妖孽借神佛之相作祟行凶。”

“等等。”聂牧谣神色诧异,“先帝在锦布上留下山河社稷图的秘密,说明先帝早就知道神物的下落,起初我们都以为神物是在龙眼,倘若真是如此,先帝也不用留下锦布,从先帝举动看并不希望朝局中的人获得神物,足见山河社稷图在龙眼一说是有人杜撰,那么宋侍郎根本没从龙眼擅自拿走神物,而是有人故意将宋侍郎的死与神物牵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