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羽生白哉拉住秦无衣,“来接我的船就停在渡口,是秘密入唐太后不会知晓,我们现在就回去接上牧谣和洛雪,只要出了海就能远离是非之地。”
“我担心的并不是太后。”
羽生白哉一愣:“你担心谁?”
“我在竹林见到的那人。”
“他真要杀你,当晚就动手了,既然放你和洛雪走,说明此人根本没想取你性命。”
“不是我的性命。”
“谁的?”
“你,还有牧谣和洛雪!”
……
羽生白哉微微张开嘴:“我,我不懂你所说是什么意思?”
“他留我性命说明我还有可用之处,但我好奇为何他会放过洛雪,就此事我专门问过那人,他告诉我……”
秦无衣欲言又止。
羽生白哉追问:“告诉你什么?”
秦无衣抹了一把嘴:“他说不杀洛雪的原因是,有人会帮他动手。”
“谁?”
“我!”
“你?!”羽生白哉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会杀洛雪?!”
“他说等到妖案水落石出,我便会亲手杀掉洛雪。”秦无衣点点头,无奈道,“若是他人对我说此话,我定会一笑而过,可从那人口中说出来,我实在找不出不相信的理由,因为他根本不屑骗我,他所说的事早晚都会被印证,我不敢有丝毫侥幸,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手,对妖案置之不理不再查下去。”
羽生白哉欣喜道:“你决定随我东渡?”
“你知道我能轻而易举看穿别人心里的想法,同时也很擅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但在那人面前我就像是透明的,我在想什么,那人知道的一清二楚。”秦无衣表情低落无助,“所以他最后还告诉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
“如若我不查明妖案真相,哪怕有丁点想要抽身而退的念头,他便会杀了我身边的人,你、洛雪还有牧谣,无人能幸免!”秦无衣重重叹口气,“这不是危言耸听,我相信他和我一样是言出必行的人,最麻烦的事,他有能力做到,我在那人面前一招败北,即便我们四人合力也远不是他的对手。”
羽生白哉身体僵直:“洛雪知道吗?”
“我没告诉她,也没打算告诉她,暂时我还没想到应对的办法,不过现在查不查妖案的决定权已不在我们手中,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得走到底。”秦无衣转身看向羽生白哉,目光尽是愧疚之色,“早知妖案如此凶险,当初我就不该把你牵连进来,你对我推心置腹,可无衣却连累你有性命之忧。”
“你是在给我道歉?”羽生白哉忽然笑了,好似能从秦无衣口中听到歉意,远比之前说的那些事还要让他惊诧。
“我从大理寺死牢出来,原本是打算偿还亏欠,没想到越欠越多,数来数去身边就你们几位挚友,却全都因我而招祸。”秦无衣表情诚恳,“对不起。”
“看来真是摊上祸事了,如若不是生死攸关,也难从你口中听到一句歉词。”羽生白哉反而轻松了许多,“白哉的命本来就是你的,如果真客死异乡也是天数,白哉能承你挚友相称,死而无憾。”
秦无衣轻拍在羽生白哉肩膀上。
“既然妖案无论如何都要查明真相,可现在线索都断了,你有什么打算?”
“妖案是两起,得分开来查,在没获悉锦布内容之前无法确定李治到底筹谋了什么,不过此事主动权在我们手中,除了我们之外,妖案的幕后主使也在寻找锦布,要想知道上面内容就必须极其全部残片,我们已获得其中两块,但凡持有锦布残片的人皆被妖物所害,相信用不了多久,自然会有妖邪找上我们。”
“你是打算以静制动。”
“我是想反客为主,妖案发生到现在,我们一直都是被妖案牵着在手,如此下去只会一直被动。”
“怎么才能反客为主?”
“柴獬是关键,只要找到他,我们就能提前洞察先机。”
“你让洛雪去找柴獬的下落,可你怎么就肯定柴獬也是持有锦布的人呢?”
“柴獬是铮臣,一心忠君为国,柴獬眼里没有私欲,只有李唐江山社稷和君王得失,放眼朝堂找不出第二个像柴獬这样的臣子,他完全符合李治筛选交托锦布人的条件。”
秦无衣边走边说,柴獬和章英纵、薛修缘以及慧云有相同的特质,首先是不追名逐利,没有功利之心自然也不会见利忘义,而且朝中文武百官都对柴獬恨之入骨,他虽是忠臣同样也是孤臣,李治不用担心柴獬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最重要的是,柴獬只忠于君王社稷,李治交托的事他定会全力以赴遵旨去完成。
李治筹谋的是一件他驾崩后的事,但柴獬在朝中树敌众多,李治心里自然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待他驾崩后柴獬肯定会被打压报复,所以李治要对其委以重任,就得先保住柴獬。
这就是为什么柴獬会因为出言不敬的罪名被罢官入狱,大理寺的死牢对于柴獬来说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治在驾崩前就准备好了大赦天下的诏书,目的就是为了赦免柴獬,同时还留下旨意将其流放塞外,让柴獬远离京城也是远离是非。
前几天在京城见到柴獬时深感意外,只是当时并未多想。
柴獬居然会抗旨返京,而且还改名换姓,这两样都是柴獬不可能做出来的事,柴獬何等风骨,生死面前都不会折腰的人又怎么做出私改名字这样有失气节的事。
何况抗旨就是欺君,柴獬什么都敢做唯独不会欺君。
他同时做了两件违背他品性和原则的事,说明他身上肩负着更为重要的事。
“巧合的是,柴獬说他是三月前回京,刚好和薛修缘以及慧云入京的时间一致。”秦无衣不慌不忙说道
“锦布!”羽生白哉恍然大悟,“他在闻悉先帝驾崩后,遵照先帝遗命携带锦布回京。”
秦无衣点头:“柴獬还不知道锦布的事已经暴露,妖邪早晚都会找上他,我们不知道还有谁手中有锦布,柴獬就成了关键,只要能从他口中获悉到李治到底在筹谋什么,以及触发锦布汇聚的条件,兴许就能明白妖案发生真正的原因。”
羽生白哉:“希望柴御史能安然无恙,就怕诺大的京城人海茫茫,洛雪一时半会难寻到他踪迹。”
“不急,再给洛雪几天时间,三人后如若再无柴獬消息,那就只有兵行险着。”
“你打算怎么做?”
“逼他来找我。”
“逼?你怎么逼他?”
“我与柴獬在牢中相识算是患难之交,我打算让洛雪通知大理寺,告之柴獬抗旨返京,在京城张贴通缉榜文,柴獬在京中举目无亲,为完成李治肩负的重则势必会千方百计躲避,当日我与柴獬临别前告之过他,如有麻烦可前往流杯楼找牧谣,柴獬走投无路,在京城中唯一还能相信的就只有我。”
“这是个好办法,为何你说是一步险棋呢?”
“我能想到的事,妖案的幕后主使也能想到,而且这个人知道所有持有锦布的人,自然也知道柴獬,一旦张贴通缉榜文就暴露了柴獬,我就怕妖邪捷足先登,在我们之前找到柴獬。”秦无衣无奈叹口气,”可惜当时我还不明锦布的始末,否则也不会放他以身犯险。“
“锦布的事也只能如此了,那宋侍郎的命案你打算怎么查?”羽生白哉神色严峻问道,“宋侍郎的死牵扯到陛下,捣毁龙冢也是陛下旨意,现在八水相通导致太液池水源被污染,整个皇宫内苑的饮水极有可能被下毒,你说,你说此事会不会是陛下主使?”
“李显没这个胆子,更没这样的魄力,何况皇宫内苑饮水都取用太液池,他若是主谋岂不是连自己也会中毒。”秦无衣胸有成竹道,“李显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不管主谋是谁,利用八水相通向太液池投毒是事实,你为什么不将此事禀明太后?”
“龙冢被捣毁已有三月,可宫中并未有人中毒身亡,可见投入的毒物并不致命。”
“可终究是毒物,也许是暂时不会发作的毒物呢?”羽生白哉忧心忡忡道,“如果陛下和太后中毒,天下大乱祸及百姓,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得先查明,在水中下的到底是何种毒物。”
羽生白哉不解:“怎么查?”
秦无衣停下脚步,望向山腰忽明忽暗的灯火,并未回答羽生白哉的疑惑,看着那处民房若有所思道:“天色已晚,先行在这户人家借宿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