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沧海桑田(1 / 2)

不良引 君不贱 3587 字 2天前

秦无衣走到柳长清身边,顺着柳长清手指的方向眺望,残垣断壁的烽火台在柳长清口中演绎出别样的往事,在柳长清的讲述中,幽王曾在此地浴血奋战终是断了君魂。

当年烽火已不复存在,只有幽王战死前向国都回头一望时的深情眷恋还铭刻在烽火台的废墟中。

“先生博古通今令无衣受益匪浅,只是为何后人只知烽火戏诸侯,却不晓先生之前所讲?”秦无衣浅笑问道。

“成王败寇。”柳长清轻描淡写回答道,“那申侯勾结犬戎犯境,实属通敌卖国,他在此处围杀了堂堂周天子,即便诸侯王未来得及救驾,事后也会找申侯秋后算账,若是诸侯联手发兵来攻,又岂是申侯能抵御,他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理由,一个让诸侯不能反驳的理由。”

“申侯编造了烽火戏诸侯这个典故。”聂牧谣恍然大悟。

“史书都是由王者来书写,胜者自然能被歌功颂德,即便师出无名也能令史官编撰出堂而皇之的理由,至于败者,就只能任由弯曲构陷,幽王便是如此,他是暴君不假,但申侯寥寥数语编撰的故事就让其变成了昏庸无道的天子。”柳长清气定神闲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申侯打着为民请命的大义之旗,诸侯王也只能听之任之。”

“好一个成王败寇。”秦无衣笑意深邃。

“贵主对这四个字想必领悟更深吧。”柳长清话语透着深意,“对错是非,黑白曲直向来是由胜者在评判。”

秦无衣淡淡一笑:“先生是胜者还是败者?”

“长清不过是一个看客而已,看风云变幻,看斗转星移,也看世间沧桑,看的多了难免知道的事也多。”柳长清对答如流。

秦无衣:“好似先生对骊山的过往尤为熟悉。”

“算起来骊山是长清的故里,自然比他人要熟知些。”

聂牧谣抬头看向快要西斜的残阳,在身后轻拉秦无衣衣角,本想提醒他时间紧迫,却见秦无衣无动于衷。

“每次与先生一叙都受益良多,既然先生对骊山情有独钟,今日不妨就听听先生谈论骊山的事。”秦无衣好似已不急于去探寻顾洛雪的下落,饶有兴致问道,“此地还有什么见闻?”

柳长清抬起的手慢慢向南方移去,他的声音与他人一样沉静。

犬戎攻陷镐京,随着这座国都的覆灭,也宣告着一个礼乐天下的结束,雄踞华夏两百多年的周王朝虽能继续苟延残喘,但赫赫宗周的威名,却随着镐京城一起灰飞烟灭。

又过了两百年,一名长须白发的老者而至,那是季夏的一个清晨,风和日丽却隐约可闻雷声不绝,有霞光照耀的五色云彩由东而至,骊山秀灵历代被君王所钟爱,但圣人至此还是第一次。

山中有隐者见其老者相貌非凡,得知老者准备隐世,聆听贤者的教会只此一次,不容错过,隐者邀约老者入屋攀谈,两人终日烹茶畅聊,贤者话语犹如醍醐灌顶,让隐者茅塞顿开。

相处半年后老者辞行准备继续西行,隐者见老者已是耄耋之年,想赠代步之物,隐者家中有牛马,特意挑选一头青牛赠予老者为骑。

羽生白哉挠挠头:“既然有马,为什么要送一头牛?”

“你入唐八载,遍习经典古籍,可研习过《易经》?”柳长清浅笑问道。

羽生白哉:“此书被中土奉为神书,由《归藏》、《连山》和《周易》三部组成,白哉有过研习可才疏学浅难领其中奥义。”

“易经三卷博大精深,非常人所能悟其精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长清倒是略懂一二,可与你共鉴。”柳长清心平气和道,“三卷之中数《周易》最为简单,即便你不懂其意,想必内容你也该烂熟于心吧?”

羽生白哉点头。

“《周易》古经乃是中土群经之首,大道之源,分为上下两篇,上篇三十卦,下篇三十四卦,共六十四卦,每一卦六爻,共三百八十四爻。”柳长清信手拈来问道,“你可知这六十四卦中第一卦是什么?”

羽生白哉不假思索:“乾坤,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第二卦呢?”柳长清继续问。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甚好。”柳长清微微额首,面露赞许之色,“你可知古人以马来比喻乾卦,以牛来比喻坤卦?”

羽生白哉摇头浑然不知:“为何?”

“马有孜孜不倦,入世进取的特定,正好吻合乾卦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而那位老者入世为贤,出世为仙,已到看透世事,与世无争的境界,自然不能赠马。”柳长清不慌不忙解释道,“牛忍辱负重,坚韧不拔故而厚德载物,隐者赠牛便是暗喻那位老者的阴柔之德。”

“原来如此。”羽生白哉恍然大悟,“为什么所赠是一头青牛?”

“天有五帝,五星为之使,其中岁星为青帝,主春,木德,代表东方。”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无衣淡淡说道,“那老者自周入秦,从东而来向西而去,隐者赠青牛恰如其分。”

“中土学识果然是深奥,一头青牛居然有这么多含义……”羽生白哉突然愣住,转头看向秦无衣,“此事你也听闻过,不然你怎么会知道老者是从东而来,还是自周入秦,倘若是典故,白哉也该有所耳闻才对,为什么我从来没看见过。”

秦无衣嘴角泛起笑意:“你看见过。”

“从东而来的老者,骑牛,向西而去……”聂牧谣微微张开嘴,“柳公方才所讲的老者,可是老,老子?!”

柳长清笑而不语点头。

“紫气东来!”羽生白哉骤然一惊,“老子骑牛西出函谷关!”

“那贤者在函谷关洋洋洒洒写下旷世经典《道德经》,所撰写的正是他与隐者交谈的内容。”柳长清感慨万千,“那隐者事后追悔莫及,若能留老者在骊山成书该有多好,会让骊山因此而增色不少。”

聂牧谣听闻后好不惊讶,没想到老子在前往函谷关之前还有这般鲜为人知的遭遇。

秦无衣负手而立,比起老子的过往,他似乎对那名隐者更有兴趣:“能与老子对谈之人想来也非泛泛之辈,先生可知那位隐者后来又如何?”

柳长清的手再一次移向另一处起伏的山峦,那里草木郁郁苍苍,临潼河支流蜿蜒而过,柳长清的手指停在山腰的飞瀑边。

“那里有一座草庐。”

“没有啊?”羽生白哉极目远眺,疑惑问身边的聂牧谣,“你看到了吗?”

聂牧谣也摇头,残阳似火已虚掩在山巅,光亮虽然鲜艳却不明亮,转向秦无衣:“你有夜眼,可能看见?”

秦无衣也没看见,不过意味深长问道:“何时有一座草庐?”

“四百年前。”柳长清伸出四根指头。“有两名智士拜隐者为师,在骊山静居行气,习黄老之学,其中一人而立之年,而另一人已到古稀,两人虽年龄相差尽一个甲子,但二人感情深厚,情同手足,可惜……”

“可惜什么?”聂牧谣追问。

“可惜因一事让二人反目为仇,形同陌路。”柳长清幽幽叹息一声,“他们若能留住骊山潜心修行,本可炼气绝粒,轻身羽化,可二人终是难逃世俗之气,各持己见为一争高下兵戈相见。”

羽生白哉越听越好奇:“此二人因何事反目?”

“好似也就是这个时候。”柳长清掐指一算,娓娓道来,“四百年前,天现蟾蜍食越的异象,隐者邀约两名弟子夜观星象,原本只是为寻一乐,同时也为考证二人所学,年轻的弟子谦让,请年长的师兄先言。”

三人都静立在柳长清身旁,听到继续讲述,待到蟾蜍食月,天地陷入混沌幽暗之中,天幕众星也因此而黯然失色,唯有两颗孤星自明。

师兄细观星象后又惊又喜,两颗孤星分别是紫微与破军,紫微乃是帝星,而破军是客星,师兄见帝星黯淡,客星光耀,是为客星犯帝星。

师兄惊呼,客星光芒耀世,霸道无匹,令人不敢仰视,预示将会出现以为百年难遇的武将,他日必是万人莫敌,英雄造时势。

师弟也同有此意,认为此人一出将预示改朝换代。

可星象有变,在光芒万丈的将星旁边有一颗黯淡无光的紫星一闪而逝,师弟观之大感其中有异,按说将星一出将来定有霸主问鼎天下,可紫星光芒虽说却有王气萦绕,假以时日便可以荧荧之光逐月驱日。

师弟认为那颗骤现骤失的紫星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而师兄却坚信将星才是一统天下的霸主。

两人因此事各持一词互不相让,只能让隐者来评判,隐者告之,谁主江山,不过是世人追名逐利的游戏而已,世事可观不可涉足,免得误了修行。

可两人都坚信自己推断是正确,又在隐者那里得不到判定,便决定各自用结局来印证,隐者见二人已动凡心,自知劝说无用便也不阻止二人下手。

师兄弟就此拜别隐士,分道扬镳之后,两人各自寻到要辅佐之人。

聂牧谣越听越好奇:“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