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入界宜缓(2 / 2)

不良引 君不贱 3607 字 2天前

“陛下是璞玉尚需雕琢,有仙师匡佐定能成为一代英主明君。”

“璞玉……”那人冷笑一声道,“你也太高看他了,在本尊看来他不过只是一块凡石而已,本尊为何要辅佐一名碌碌无为之辈。”

“可,可仙师曾允诺过弟子,能让武氏众叛亲离,归政于君!”

“确有此事,本尊也不会食言,李治留下子嗣有八字,何人得善终?”那人不等韦玄贞开口,轻描淡写继续说道。

长子李忠被废为庶民而忧郁成疾,次子李孝命运多舛,早逝而亡,三子李上金,因武氏憎恨其生母,迁怒其子,将其削去官位与封邑,流放澧州,四子李素节乃是萧淑妃所生,与武氏更是宿仇,最终因萧淑妃而获罪贬至申州。

以上四人都非武氏所生,加以谋害还尚能理解,可武氏怀胎十月所生的骨肉结果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五子李弘被武氏鸠杀,六子李贤被废圈禁。

“现在武氏有废黜李显帝位,剩下的李旦在本尊看来早晚也会步之前兄长后尘。”那人淡淡一笑说道,“武氏阴毒狠辣,连至亲都不肯放过,更别说是他人,如今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本尊允诺你让武氏众叛亲离,可有做到?”

“那,那归政于君呢?”韦玄贞继续追问。

“本尊敢在你面前许诺就定不会食言。”

韦玄贞眼中重燃希望:“这么说仙师还另有安排,可是待到山河社稷图到手之后,再重立陛下为帝?”

“你一句话错了三处。”那人笑意晦涩难明。

“弟子错在何处,还请仙师明示。”

“本尊的确另有安排,但不是为了废帝李显,事到如今本尊也不瞒你,本尊一共助了三人。”那人对韦玄贞直言不讳道,“李显只是其中之一,他和你若能听从本尊交托,虽说帝位早晚不保,但至少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处境。”

“助了三人?!”韦玄贞抬头,满脸惊诧之色,“还,还有谁?”

“豫王李旦。”

“还有他!”韦玄贞瞠目结舌,嘴唇抽搐问道,“为什么还要助李旦?”

“本尊筹谋之事非李显一人能完成,那李旦狼子野心早就觊觎帝位,本尊不过是顺水推舟遂他所愿而已。”那人落子如飞,神色平静言道,“本尊让他从翼州返京,没有他在武氏耳边中伤李显与你,武氏也不会这么快痛下杀手,李旦推波助澜才促成今日本尊所要的局面。”

“你,你一直在利用陛下!”韦玄贞大惊。

“利用?你也太看得起自己和李显,明明是你们权欲熏心导致一叶遮目,李显为夺皇权不惜与母反目,此举不孝在先,龙眼投毒,加害子民是为不仁,如此之人岂能坐稳江山。”

“龙眼透毒?!”韦玄贞浑然不知,听闻后脸色更加惊讶,“你,你不是说畔茶佉花粉没有毒吗?”

“八水相通,不管畔茶佉花粉有没有毒,投入后会污染京城水源,所有百姓都难幸免,作为一国之君,不为臣民安危着想,只顾一己私欲,为求皇权不择手段。”那人冷笑一声道,“本尊之所以助你,不是因李显是可塑之才,而是要他与武氏反目成仇,骨肉相残。”

韦玄贞颤巍巍站起身:“陛,陛下被废之事,其实早在你计划之中!”

“与本尊预想有些出入。”那人面露憾色,“李显所做之事罄竹难书,废帝只是其一,本尊要的是武氏取了李显性命,可惜,可惜武氏终是心软留了李显性命。”

韦玄贞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重新回想那人之前所说:“你助李旦也是为此,你,你想要的是李唐皇室血脉相残!”

“弑杀至亲本就是深入李唐皇室髓血的诅咒,李旦铲除异己手足,以为自己能高枕无忧,殊不知他的存在才是武氏最后的阻碍。”那人胸有成竹道,“李唐三代,女主武姓,这句话怕是很快便一语成箴。”

韦玄贞瞪大眼睛,嘴角蠕动良久才说出声:“武,武氏想要谋朝篡位?!”

“武氏之前还有所顾忌,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与其说是她想要谋朝篡位,还不如说是被你们逼出来的。”那人笑声欢愉道,“你试想一下,自己骨肉为夺皇权不惜做出投毒弑母之事,还与你狼狈为奸处处想置她于死地,她要自保也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你可要知道,武氏最擅长的便是自保。”

“李旦呢?”

“李治的子嗣还剩下几人?”那人对韦玄贞的疑惑嗤之以鼻,“李旦是在世皇子中最聪慧的,才情心智远在李显之上,他目睹过自己兄长的下场,不想重蹈覆辙的话,你猜李旦会怎么做?”

韦玄贞混迹官场多年,其中利害关系自然烂熟于心,嘴角不停在抽搐:“李旦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定会想方设法反击,一旦他于武氏正面冲突,结果……”

“结果显而易见,又是一个以卵击石者,他是武氏最后的骨血,一旦连他都与之反目成仇,也形同断了武氏最后的忌惮,连自己骨血都无法相信,还能相信谁呢?”那人运筹帷幄道,“她把持朝政这么多年,她自己很清楚树敌无数,等着她倒下或者是想将她击倒的人实在太多,万一武氏失势,等待她的结果将惨不忍睹,她想要活下去,唯一的办法……”

韦玄贞喉结蠕动:“改朝换代,登基为帝!”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但过程未必会一帆风顺,李唐皇室的诸王不会坐视不理,朝中大臣也不会任其僭越礼制,届时定会再掀血雨腥风,可武氏在朝中经营多年早已只手遮天,朝中群臣敢怒不敢言,若此时出现一位能带头举事之人,定会一呼百应。”那人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所以本尊选了一人。”

“你助的第三个人!”

“此人即便能号令群臣,但与武氏抗衡还欠缺实力,因此本尊许诺助其一臂,让此人胜券在握,没有后顾之忧。”

韦玄贞惊诧道:“你如何助此人?”

“事到如今,本尊可以悉数相告,此事要先从李治说起,他在驾崩前曾秘留一物,此物一出足以令山河变色,社稷易主,李治担心此物旁落他人之手,便将此物的下落分别交给八个人。”那人对韦玄贞和盘托出,“分别是遣唐大使章英纵、禅师慧云、医痴薛修缘、御史大夫柴獬、内侍省宦官罗福康、帝师戚愈以及有将帅之才的陈世末。”

“这才七人,还有一人是……”韦玄贞忽然反应过来,“第八个人就是你要助的那人。”

“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知晓此人是谁?”那人云淡风轻道,“你旁边有木匣,打开后便知。”

韦玄贞惴惴不安打开木匣,里面有一张纸,上面写了两个名字。

韦玄贞看后,先是一脸疑惑,骤然间惊恐袭满整张脸:“是他?!”

“此人心思缜密,单凭一块残缺锦布,便能推断出其余七人是谁,本尊允诺会派遣妖物,助其得到其他锦布,这便有了京城发生的妖案。”那人说到此处冷笑一声,“可惜,此人与你一样,以为胜券在握便自以为是,殊不知画蛇添足露了破绽,终是差了点耐心,若是此人得到李治所留之物,兴许尚可与武氏一决高下,但此人等不及决定先发制人,败局已定,不出三日这京城内必定血流成河。”

“山河社稷图!”韦玄贞猛然抬头道,“先帝所留之物就是山河社稷图!”

“那是你以为,此人也与你一样,误以为所寻之物是山河社稷图。”那人语出惊人。

“难道不是?”韦玄贞大吃一惊。

“我只告之此人,李治留下一件足以平定江山之物,但从未告诉过此人,李治留下的是山河社稷图,尔等凡夫俗子竟敢生窥探神图并欲据为己有之心。”那人声音充满不屑的嘲讽,“上古神物,岂是一群争名逐利者配提及,只不过是本尊让李旦偷偷将神图显世的消息故意泄露出去,就是为了引尔等趋之若鹜争夺。”

“难怪关于神图的消息会人尽皆知,原来也是你计谋中的一部分。”韦玄贞悔不当初,心有不甘道,“如此说来,根本没有什么山河社稷图,一切都不过是你凭空捏造出来。”

“本尊的确告之过你和李旦还有相助的第三人,只要找到神图便可一匡天下,可本尊从未说过神图在何处,只不过是你们先入为主,牵强附会误以为李治所留之物便是山河社稷图而已。”那人声音透着一丝深沉,“你们错会了其中意思,怎能反过头来怪本尊,至于那神图一直都在静候有缘之人。”

韦玄贞一愣:“难,难道山河社稷图真的存在?”

“得此图者安天下,尔等扪心自问,你们之中谁又配得起这件上古神物,神图早就显世而且一直就在天下之主的身边。”那人声音肯定。

“天下之主?”韦玄贞透过竹帘看了一眼那人面前的棋盘,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局自己根本无法窥其全局的迷局,自己和李显以及李旦,甚至是另外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不过是帘后人手中一枚棋子而已,“你曾经承诺过要归政于君,看来我一直错会了你的意思,你想把天下交归的人根本不是陛下,而是那个早就得到山河社稷图的人!”

“本尊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那人直言不讳。

韦玄贞惨然一笑,好似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之前说过,想要取我性命者大有人在,想来你也是其中之一,你救我不过是想奚落而已,而你将一切和盘托出,想必我已没机会离开此地。”韦玄贞神色颓然,“临死之前,可能告之天下之主到底是谁,也让我能死的瞑目。”

竹帘被卷起,一袭青袍的抚琴人徐徐走出,一双清澈的眸子寒意末到眼底,夜风中衣袂飘飘,清冷的身影仿佛与天地相融,举手投足间仙风道格,飘然出尘。

韦玄贞与之对视,瞳孔突然收缩,第一次见到那人的面目,瞬间露出惊诧之色。

“是,是你……”

韦玄贞如同见到鬼魅一般惊恐,那人已至他身边,低头在韦玄贞身边附耳低语一番,韦玄贞听的越多脸上惊色更浓。

“原来是……”

韦玄贞话音未落,那人抬手指尖点在韦玄贞眉心,他如同香炉腾起的薰烟般淡化,待到那人青袖一挥,韦玄贞宛若烟云飘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