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莲不是第一天与苏木相处,苏木的脾气和性格,不说相当了解,但也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宗懿对游莲说,苏木提到过在他之前,曾经有另外一个男人也在游莲的房间内,宗懿称他为“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男人,因为就苏木一人提到过这个男人,而旁的人,则都没有见过。
游莲相信苏木说的是实话,她可以想象得到,苏木是带着多么大的怒意冲进自己的房间赶走那个“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男人的。
游莲吸入的迷香不多,就在戎坚冲进房屋那一刹那,她就醒过来了。
醒来后的游莲看见苏木站在自己的床头,又亲眼看见戎坚把苏木带走,彼时她心底的震惊无以言表。
戎坚并没有对游莲说什么,不过游莲很清楚的记得,在场众人看自己和苏木的眼神,那差不多就是看待奸夫淫.妇的眼神。
游莲意外、不解、震怒、无措,万般情绪沸腾了半个夜晚。她曾经上上下下仔细检查过自己的身体,除了衣衫敞开了,自己身上并无其他异样。游莲思前想后苏木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床头,直到宗懿来,她听见宗懿说,苏木提到还有一个男人在自己的房间里,游莲才终于想通了——
正是因为苏木的及时赶到,就在那个“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男人准备对自己行不轨的时候,苏木冲了进来,救下了自己,所以苏木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可偏偏就那么巧,苏木赶走那男人后,戎坚就带着人马赶过来了。
当初游莲只当这一切都只是巧合,现在听宗懿说,昨晚房间里还曾经出现过第三个男人,如此一来,整件事就都能说得通了。
昨晚的事很明显就是有人故意谋划的,目的就是她游莲,可怜的苏木完全就是被无辜牵连到,就这样被人当作采花大盗,给抓了起来,直至现在,造成如此巨大的轰动效应。
就事件本身来说,游莲觉得要探究清楚,其实并不复杂,可难的就是如若承认那个“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男人的存在,会给游莲带来不小的麻烦。
因为游莲没有见过那个男人,她完全不清楚应该怎么证明自己没见过、不认识那个男人,换而言之,除非宗懿主动找到其他线索证明有人陷害游莲,游莲很难推翻苏木提到过的,游莲曾与陌生男子相处一室的说法,也很难证明自己与那神秘男子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游莲不想宗懿误会苏木,更不想宗懿误会自己。
游莲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纳兰玉,但纳兰玉远在皇宫,除非宗懿动用其他手段查实,靠游莲自己,实在很难把这桩诡异的“通奸案”给扔到纳兰玉的头上去。
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人往头上栽了一口肮脏的锅,麻烦的是,这口锅同时盖住了游莲和苏木两个人:
若是承认苏木说得对,那么游莲便需要自证清白,指认出那个“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男人来。如若说苏木撒谎,那么游莲也需要面对苏木为何无缘无故出现在自己房间,这样的难题。
总之一句话,她游莲这是落进了黄河,怎么洗都洗不清了啊!
游莲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地想,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胡乱转圈。
……
直到晚上,宗懿带一身负气压回到了芙蓉院。
游莲不清楚宗懿究竟调查得怎么样了,主动迎上去,再怯生生地望着他。
宗懿却不说话,他似乎很累的样子,闭着眼睛,张开双臂等着游莲帮他宽衣。
游莲忍住自己想问的话,专心伺候宗懿宽衣,她遣走了其他婢女,自己一个人伺候宗懿洗漱,就为了方便宗懿可以随时跟自己讲述一下今天的调查进展。
可是宗懿一直都不说话,就像疑似死刑犯,却迟迟听不到对自己的宣判,这让游莲难过极了,不知道应该从何下手。
直到游莲吹灯,伺候宗懿躺上了床,宗懿也独自安安静静地睡觉,既不碰一下游莲,也不与她说话。
游莲蜷缩在床榻的最里侧,静静的望着面前黑洞洞的虚空发呆。
身后,传来宗懿幽幽一声长叹:“躲那么远干嘛,我为你忙活了一整天,你连谢谢都不跟我说一声?”
宗懿开口起了一个头,游莲这心里便舒服了一点,她转过头问他:“为我忙活?我是受害者,你是我的男人,为我找出凶手,不是应该的吗?那么你告诉我,你今天究竟是怎么忙活的?”
“苏木欲奸九王爷宠姬,按律斩监候,你可以放心了。”宗懿的声音冷冰冰的,像一把刀插进游莲的心里。
游莲的头有点晕,吸过迷药的脑子似乎变笨了许多,她怎么都听不明白宗懿说的这句话的意思。“你……说什么?”
“本王把苏木治罪了,奸.淫皇室姬妾未遂,杀无赦。”宗懿冷笑,“你应该脚踏实地地对我好,你看本王为了你,连跟我十年的兄弟都杀了。”
“……”游莲难以置信。
她在黑漆漆的暗夜里噌一声坐直起身,望向同样黑漆漆的,一团模糊的宗懿的方向。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他并没有背叛你……”游莲哆嗦着,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悲愤。
虽然苏木曾经对游莲非常不友好,但不可否认,苏木是一名忠诚的战士,他为了履行护卫游莲安全的职责,可以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投入到任何危险当中。
“你不是被人迷晕了吗,怎知他有无背叛我?”暗夜里,宗懿那双盯着游莲的眼睛闪烁着如狼一般的幽光。
“你……”
游莲被堵得一噎,她实在太难过,一时竟找不出言辞来反驳宗懿的话。苏木忠厚有余,奸猾不足,如今还遇到这般昏庸的主子。昨晚苏木大可以像其他人那般,来一个脚底抹油,今天就不会如此屈辱地丢了性命。
游莲坐在黑暗里掩面而泣,她第一次为一个蛮夷的死亡感到难过,不为苏木一人哀,而是为这样死节从来不顾勋的忠勇之士悲哀。
宗懿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游莲哭,不吭气,就连呼吸也好像停止了。
半晌,他才从黑暗里坐直了起身,来到游莲的身边,把她拥进自己的怀里。
“你别这样……若论难过,我只会比你多。我是为了你好,才杀了他,苏木与你,我只能保一个……
试想,我若再留苏木,那么你可曾想好了,怎样与人解释那另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男人?”
游莲一愣,如丢魂一般僵硬地蜷缩在宗懿的怀里,她转过头,想告诉宗懿,那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男人,她也不知道,一定还是旁人诬陷与她的。
可不等游莲张嘴,宗懿似已探知游莲心中所想,他抬起一根食指放置游莲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那个男人一日找不出,你便一日背上通奸的名头。名节既已败,后患难估量!阿莲啊,恕我宗懿无能,我承担不起这样的风险,所以才要不计一切代价,把所有不好的可能,统统扼杀于萌芽……”
游莲收了声,连眼泪也凝固住了。
宗懿自游莲身后,把自己的脸,深埋进她如云的绿鬓,贪婪地呼吸,将心底嗜骨的哀恸统统化作了咸湿的泪,不露痕迹没入她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