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2 / 2)

玩宋 春溪笛晓 3736 字 1个月前

王雱对此信心满满:“一定会的吧!”

几人边说着话边往前挪,王雱将自己的伟大设想完完整整地告诉小伙伴之后,他们也都挪动到前排。王雱立刻摆出自己的乖学生模样,签名画押,从吏部官员手里接过属于自己的号牌。

万事俱备,只等殿试了!

……

短短数日,转瞬即逝,眨眼到了殿试这天。

考生们早早到了崇政殿外,对着礼部张贴出来的座位表查找自己的座位,乖乖站在外头等着朝会结束。

常朝结束之后,便有内侍官出来引士人们按照省试名次入内。

王雱得了头名,排在最前列,入内后规规矩矩地朝着官家躬身一拜。抬头见官家正望着自己,王雱没放过刷印象分机会,立即朝官家乖巧一笑,按照内侍的指引躬身再拜,然后寻到自己的位置对号入座。

考场四周都设有帷幔,王雱抬眼瞧去,依稀能看到帷幔外面立着一些人,约莫是内侍和负责殿试的官员。

殿试开始之后,有人将考题发了下来。这是官家出的题,按照《御试须知》里的说法,考生得先把考题抄下来,然后将御题塞进黄纱袋子里系到颈上保护好,若是弄脏了这御题就是大不敬!

王雱把题目看了一遍才抄录下来,和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把御题收起来,开始思索怎么答题。

这御前考题,首先要不犯忌,然后要写得积极向上点,基调不能太丧,最好还能隐晦地拍个马屁。

像他爹那样写“孺子其朋”,虽然没犯禁,但是让官家看着不舒服,那也是容易影响排名的。

王雱只稍一停顿,便刷刷刷地开始答题,诗赋文章一气呵成。他把自己的卷子核定一遍,确定没问题,痛快地和考官提出要交卷。

考官有些讶异,不过还是把王雱的卷子收了,心道这若是在太宗年间,状元怕是就定出来了。

当初太宗年间科举取士时殿试也就走个过场,取个“天子门生”的含义而已,文章具体如何已经在前头考校过了,是以那时候的状元是按照殿试交卷速度来确定的——你若是最先写出文章,你就是状元!

当然,现在这种“谁写得快谁当状元”的排名方法早被取消了,殿试时敢当快枪手的人也早就不多。

勇敢的快枪手王雱考完科举的最后一场试,在内侍指引下溜达出宫门,美滋滋地回家陪妹妹玩去了。

……

殿试考完之后,又得有十日左右的阅卷时间,由编排官整理好试卷,再经过殿试初考官、覆考官精审定等。

所谓的定等,就是给文章评分确定等次。自真宗大中祥符年间起,殿试文章可分为五等,学识优长、词理精绝才能定为第一等,其余或多或少能挑出毛病来的则循序往后排。

初考、覆考之后还有个详定官,负责核定名次,送到官家那儿。

今年殿试的阅卷效率很高,事实上能排前十的,文章水平都相差不远,争执了几回之后众考官便将前十定了下来。就连往年最有异议的头名,在传看过几篇考生文章之后竟轻轻松松选定!

至于后头的文章,那自然就更轻松了。

详定官将名单送到官家那,官家打开一看,入眼便是前十的名单。看到排在最前的姓名,官家一顿,将名单递给几位宰执让他们传看。

对这位次,官家是很满意的。

前十之中,有年轻的新丁,也有进入了青壮年的老生;籍贯有南边的,也有北边的;有国子监的监生,也有寒门子弟。

更重要的是,这次殿试的头名让官家很是喜欢,年仅十四,年少聪慧,知进退、善交游,入读国子学时与一众监生、直讲们创办了《国风》,文章写得好,办起事来又有主意,与其父一样是朝廷眼下最需要的栋梁之才。

旁的位次可以换,这头名的位置却是不能换的。

官家心中已有决定,宰执之中有提出异议的都被他轻飘飘驳回。在场的都是人精,都到这份上了岂会不知官家的心思?

只是这少年未免太惹眼了,年仅十四便三元及第!

文彦博与其他宰执对视数眼,都看出了彼此的心思——

既然发解试、礼部试的考官将此子推了上来,此子殿试文章又写得无可挑剔,给他一个状元又如何?

文彦博首先表态表示没有异议,然后拍了官家一记马屁,庆贺朝廷将天下英才揽入毂中!

其他人见文彦博先不要脸了,立刻也跟着歌颂一番,再将自己看好的人选稍稍调整一下位次,皆大欢喜地把此次科举的名次确定下来。

为了网罗更多可用人才,今年不仅入选的三百七十三人没有黜落任何一个,还特别赐给十五个没有经过省试的人同进士出身,因此今年科举取士一共三百八十八人,殿试通过率远超百分之百!

殿试名次公布之日,王雱一行人又得一早来到崇政殿等候着,礼部官员让他们排好位次,等着唱名赐第。

所谓的唱名,就是由宰执站在御案前念出“一甲第一名某某某”“一甲第二名某某某”“一甲第三名某某某”。一甲就只有三个,所以待遇很特殊,还要当众由宰执念出应试文章,若是其他考生觉得自己文章比三甲好,心中不服,可以出列辩驳争取改换名次。

今年负责这件事的是文彦博,他看了眼站在底下的准新科进士们,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报出了一甲头名的名字:“一甲第一名王雱。”

报完后文彦博没给准进士们议论的机会,拿起御案上的一甲头名文章字正腔圆地念了起来,声音不大不小,正巧可以清晰地落入殿中所有人耳中,一看就是讲话经验丰富的大领导。

王雱不晓得还有这程序,猝不及防地被当众念出应试作文,还是隐含点不要脸小马屁的那种,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乖乖巧巧地站在那儿装死,等待第二名接受这种羞耻y的洗礼。

第二名是章衡,今年已经三十二岁,应试经验老到,马屁写得更纯熟,一篇《民监赋》将马屁从太宗拍到当今官家,文章自然流畅,用典贴近考题,果真非常不错。

王雱听了醍醐灌顶,学到了新的拍马姿势:不要只对着官家一个人拍,顺便拍一拍先皇们,这样一来就没人敢跳出来说你写得不对,你是想曲意逢迎了——谁要说这写得不对,岂不是不敬先皇!想夸一夸先皇们你还不许我夸,你是什么居心!

第三名,是苏轼,苏轼的文章这回很收敛了,不过还是写得酣畅淋漓,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还不会拍马屁。

在国子监搞了一年多题海战术,又见天儿想挑战《国风》前三版,苏轼这个本来就有过目不忘能耐的家伙进步飞快!

王雱不记得苏轼在历史上是什么位次,不过应当不是一甲才对,毕竟后世没人称呼他为“苏状元”“苏榜眼”或者“苏探花”。两个人一起高中,最先入内站好,王雱自然是高兴,趁着文彦博往下唱名时越过章衡捅了捅苏轼,然后在苏轼转头看过来时朝他挤眼睛。

苏轼:“……”

苏轼瞪他一眼,让他安分点。

这里可是崇政殿,不是国子监!

三百八十八个名字都报完之后,新科进士按照排名列队谢恩,第一名单独一班,第二、第三名在第二班,一左一右分立状元两侧,宛如两眼,因此这时候第二第三名都被称为“榜眼”,一甲三人赐进士及第。

第四到第十也单独排成一班,剩下的二甲、三甲都按名次排成一班,二甲、三甲分别赐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

谢恩时,王雱、章衡和苏轼这“三魁”还要作首感恩诗,感激官家选中自己。

这自然难不倒王雱他们,三个人都文思敏捷地现场创作了一首感恩戴德、真情流露的诗献了上去!

官家连听三通马屁,通体舒泰,也礼尚往来地回赠王雱一首状元诗,大意是“朕的状元有才华,长得又好,将来一定能为朝廷做出大贡献”,妥妥地是在和王雱进行商业互吹。

王雱有点小激动,看看,互吹之风都到官家这儿来了!

他感动不已,当场又写了一首诗献给官家,感情更加充沛,言语更加真挚,句里句外拳拳的报国之心溢于言表。

新科状元这么狗腿,杵在殿中围观唱名的台谏官员们看得脸皮直抽抽,若不是场合不对,当场就要喷人了!

唱名结束之后,官家给新科进士赐了官袍和朝笏,官袍是绿色的,鲜绿鲜绿的,配淡黄的衣衫、淡黄绢带。这时场面就有点混乱了,不少新科进士抢先冲出去,里头的衣服也不脱,直接把官袍往身上套,很不讲究!

王雱虽是状元,官袍却也同样是鲜绿鲜绿的,好在他长得好,压得住这过分耀眼的颜色。他穿好衣袍,和苏轼几人对看一眼,都笑了。

沈括他们位列二甲,出去时要自己租用车马,王雱、章衡和苏轼三人却能获得御赐马匹招摇过市一番,很是春风得意!

宫门一开,新科进士骑着高大的马儿鱼贯而出,外面早已等在皇榜之下的人也都激动了。尤其是早早看准未来女婿的人家,更是摩拳擦掌等着把人抢回家去!

作为半个已婚人士,王雱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被人抢了去。于王雱而言,今天唯一的不圆满,就是内侍特地给他戴了朵大红花在胸前让他好好风光一回。

这都什么审美啊!

红配绿,赛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