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日归病重,修建长安宫室的重任就落在了襄城公府头上,眼瞅着就要雪融春暖花开,石涉归也开始商议着各州郡抽调民壮之事,一时间也没怎么在意陈启国小儿之事。
别驾杨侯手拿着一封信件急匆匆进入国公府,正见太守刘秀离、长史李亢坐在厅内商议着修建宫室之事。
“国公,这是洛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
石涉归一愣,接过信件翻看了几下,随手就要扔给太守刘秀离,双目猛然一凝。
“不对!”
刘秀离、李亢、杨侯三人有些不明信件上说的是什么,看向眉头紧锁的石涉归,刘秀离犹豫抱拳。
“国公,可是有大事发生?”
石涉归眉头紧锁,看向三人神色,将信件交到刘秀离手中,说道:“枋头堵塞上庸幺儿的浑小子道路十数日,浑小子竟然调头径直返回关中。”
“啊?”
李亢一惊。
“国公,这可是抗命不遵……”
石涉归猛然一惊,这才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更加紧锁。
刘秀离看罢信件,将之送到李亢手中,沉思片刻,皱眉道:“那小子入京,苻帅随意打压两下也就是了,如今……虽那小子不遵大王入京之命,但……恐怕难以善了啊~”
李亢、杨侯忙将信件看罢,两人眉头也不由紧皱了起来。
杨侯犹豫说道:“国公,是否让人前往枋头,强令那小子前往邺城?”
刘秀离正要开口反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闭嘴不言。
李亢皱眉说道:“上庸公病重待死,左右不过数月间,枋头数倍兵马堵住道路,那小子虽抗命不遵调头回转长安,可枋头罪过绝不能少了半分,大王绝不会允许枋头阻住河南来往道路,恐怕……枋头难以善了。”
石涉归眉头紧锁,心下却有一股窝火不断升腾,抬眼看向沉默不语的刘秀离。
“刘太守以为当如何?”
刘秀离沉默片刻,犹豫说道:“下官曾与苻督、姚督相识,上庸公病重难治,那小子不过年少之娃,按理说……两位督公不可能如此为难于上庸公府,是不是里面有什么误会?”
众人一阵沉默,不提石虎诸子,邺城权重者自是以石涉归、石日归为重,次之就是枋头苻洪、姚戈仲,两国公年岁已老,日后自是苻洪、姚戈仲取而代之,不言他们所知两人性情,如此之时做下如此愚蠢之事……
见无人开口,杨侯说道“当是有些误会,那小子若不立即前往邺城,恐太子恼怒我等……”
石涉归心下一阵烦躁,本能就觉不妥,他有些不明白,太子为何要这么做?一阵沉默,突然抬头看向门外。
“来人,准备马车。”
刘秀离、李亢、杨侯三人一愣,不敢再多言一句。
马车很快准备妥当,石涉归却不知,他得了消息时还是晚了一步,石法孝、过百黑衣人,已经离开长安,或西或东,或南或北,四散冲出长安城……
石日归好像特别看中陈启国,至于原因陈启国自己也不甚清楚,自出了长安城,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每日八百里加急送入长安,远不是石涉归所能比得,等到石涉归见到老兄弟时,才发现想要阻止已经晚了。
两白发苍苍老头相对无言,沉默压抑气息让人难受,石日归的剧烈咳嗽也加重了数分,旁边就是汤药,石涉归却没有伸手搀扶几十年的兄弟坐起,没有给自己兄弟喂下触手可及药水,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嘴角刺眼鲜血……
“幺儿,你要死了,如此得罪太子,得罪那苻洪、姚戈仲,是否太不明智了些?”
“咳咳……咳咳……咳……”
“呼呼……”
撕心裂肺咳嗽,砂纸摩擦沉重喘息,已经双目深陷的老人,双目无神盯着屋顶横梁精美花纹,嘴角刺眼猩红微微泛起一丝弧度。
“幺儿要死了……上庸公府完了……兄长知道,俺幺儿心下清楚,可俺还没死呢,还有一口气呢……”
“唉……”
石日归叹气一声。
“大王非明君,却是霸主!”
“王者,霸者,得其一而自自立于世,太子非王霸之人,秦国公亦非王霸之主,大王之子……唯那假孙石闵颇有大王当年霸者之性,余者……”
“呵呵……”
石日归微微转头,看向眉头微皱的石涉归。
“刘渊大王身死,石勒大王身死,国灭,族消,石虎大王若死,若何?”
“……”
“兄长,你我兄弟四十年相伴而行,四十年风风雨雨,今日幺儿要先于兄长而走,兄长又可存世几时?兄长逝去,襄城公府又当如何?”
“呵呵……”
裂开的嘴角更加殷红耀眼,却越裂越大,无声嘲笑讥讽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