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做的不错,兄长应该感激小五,屠各五部应该感激……”
石涉归一愣,皱眉说道:“幺儿,这是何意?”
……
“何意?”
“兄长,你老了,怕了,害怕死后也如幺儿这般凄惨,害怕临死前,也要遭受今日之辱。”
“呵呵……”
……
“小五恼怒而回,大王会如何之想?”
“或许,苻洪、姚戈仲会砍了两个脑袋,以为误会,寻个合适理由弥补,可是……大王老了,枋头阻止奉命入京之臣是事实,幺儿不信邺城上下会看不到枋头的威胁!”
“枋头势强,威望一日胜于一日……野心就像荒原的野草,没人喜欢的,兄长可以出兵,强迫着小五前往邺城,自此……兄长也不再是屠各五部头人。”
石涉归猛然站起,一脸惊骇看着待死兄弟,这才发觉心下不安来自哪里。
石涉归、石日归两人同行四十年,不仅仅是两人齐心,而是因为两人是散落各处匈奴人的头领,刘渊身死,石勒身死,两人一死,诸侯就会再次混战争夺,石日归送出一件黄金盔甲,短短数月,争夺储位几位皇子所作所为让他大为失望,也看清楚了石虎死后,结局与之前两任强势帝王并无不同。
石日归相信,能看到今后情景的绝不止他一人,野心就是草原荒草,越是风雨之下,越是疯狂生长,枋头的强势自不会让所有人心下满意,之前没有充足借口,如今陈启国给出了这个借口,谁敢阻止无数人,甚至包括石虎肢解枋头心意,谁阻止谁死!
石涉归相信,一旦自己阻止了,他会面临何种灾祸,再加上坑害快死了的四十年兄弟……
“呼呼……”
石涉归一想到自己差一点掉入深渊,呼吸急促、心跳如雷,看着呼吸粗重的兄弟许久……
大手将难以喘息的兄弟搀扶坐起,素布仔细擦拭嘴角殷红,石涉归叹气一声。
“幺儿,咱们几十年兄弟,俺虽为长,每每都是你跟着俺,可俺知道,幺儿你要比俺更为聪慧,俺想知道,如何才可保住你我两公府?”
……
屋内一阵诡异寂静,就在石涉归暗自叹息时,石日归开口说道:“枋头分兵,落于谁手尚还不可得知,幺儿已经向大王荐举了那麻秋……”
“麻秋?”
石涉归一愣,皱眉说道:“幺儿,那麻秋心志不小,乃脑后生骨之人,你为何要如此?”
石日归心下叹息,说道:“这世道谁敢言脑后无骨?荐举之人要足够聪明,要有一定威望,麻秋虽兵败幽燕,但也是数万领兵大将,如此之人分了枋头之卒才能据为己有。”
“麻秋虽非良人,但他却是个聪明之人,兵败之后,大王很难再将他调往北方,唯一的可能还是关中。”
石涉归立即明白了他的心意,微微点头,但还是犹疑说道:“麻秋若入关中,幺儿的上庸公府又当如何?难道你真的准备让小五继承你的家业?”
石日归一阵沉默,微微摇头,静静说道:“小五……只要给他机会,自己会挣下一份家业的,根本无需幺儿担忧。”
“幺儿要死了,不管愿意不愿意,上庸公府……幺儿只是希望礼儿、孝儿可以活命,权势什么的俺也不再奢望,就让他们在兄长门下吧,北宫卫给小五一千,余者……算是幺儿帮哥哥最后一把。”
石涉归一愣,心下一阵酸涩。
“幺儿……”
石日归轻轻一笑,说道:“国公府给了礼儿、孝儿,他们也不愿意前去祖地放羊牧马,就让小五去吧,得罪了苻洪、姚戈仲,幺儿活着还罢,幺儿一死,除了咱们的祖地,小五无论留在何处都难逃一死,让他去放羊牧马去吧。”
石涉归眉头莫名一皱,又一想到祖地如今的荒凉无人,微微叹气:“你倒是够狠心,让他前去祖地,又有几人愿意跟随?”
“呵呵……”
石日归一阵苦笑。
“随意吧,愿意跟随他的就跟着,若不愿,全都入了兄长门下就是了。”
石涉归一阵沉默,说道:“幺儿,你真的如此决定了?”
“嗯。”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
“幺儿,祖地……哥哥还有一些奴人,自长安再给小五一千青壮,兄长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石日归一阵沉默,微微点头。
“嗯。”
石涉归心下感慨,将汤药喂下,这才看着微微酣睡的兄弟,深深叹息一声。
房门轻轻关闭,微微鼾声停顿……
“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