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吧。”
石闵身高八尺,迈动的步子很大,石法礼不得不加快了些脚步,尽管如此,还是落后了半步。
“国公前来本将军府邸,必是有要事的,本将军性直,国公还请直言。”
听着开门见山话语,石法礼心下却一阵苦笑,同在一座城市里,自是清楚石闵并不被他人所喜,究其缘故,还是这刚硬性子。
心下摇头叹息,石法礼却笑道:“石某前来也无甚事情,大将军也知,俺那五弟流落在外十年之事,饮水思源,五弟低微之时也没脸来见大将军,今日有了些许功劳而被大王看中,却又因戍边御敌而无法前来,也只能由俺这个大兄代劳一二。”
石闵一愣,他有些不明白石法礼话语究竟是何意,一旁的长史王简却心脏狂跳如雷,未等他人开口,忙说道:“渑池乞活军本就是陈留乞活军所出,小五将军既已为我大赵为将,认祖归宗也算应有之事。”
石闵一愣,这才听明白王简话语,心下却又有些不解眼前石法礼是何意,正要开口询问石鉴门人之事,一旁的王简却不住示意,想了下,点头说道。
“本就同属一门,上庸公也莫要太过客气,经常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石闵的性子刚硬,三句两句就能把所有的道路堵了个死死的,两人说着毫无营养话语,没一刻钟,两人就都成了闷葫芦,石法礼也不得不起身告辞。
长史王简并非王霸王氏一族,听着两人交谈,时不时就加上一句“归宗”之言,石法礼虽没开口承认,但也没当面拒绝,直到人已离去,还是没弄明白原本是三王子石鉴的门人,怎么就寻到了他这里?
没人喜欢朝三暮四之人,改换门庭是极为忌讳的事情,石闵并不知道石法礼心下是如何的犹豫。
日落后,一封信件送入后宫显阳殿,石虎正与郑樱桃看着杂耍歌舞,一旁陪着的正是几个儿子、孙儿,女官董从云拿着信件,送到正合着拍子低声吟唱的石虎手里。
“大王,并州石将军送来的信件。”
“哦?又是那个小子的信件?”石虎换了个舒适的坐姿,见爱妻郑樱桃和儿子们都看了过来,不由笑了。
“本王恼怒王霸没能处罚了他,今日本王倒要听听,幺儿的小子想要说些什么,是否不满埋怨本王。”
“念。”
肥胖手臂摆动,琴瑟鼓筝皆以停顿,本还饮酒低声谈笑交谈的儿孙们,听着他话语全都闭嘴不言。
董从云不敢多言,拆开信件快速看了一遍,有些犹豫看向石虎。
“念来,本王倒要听听,那小子得知祁县、晋阳之事后,会说些什么?”
董从云微微蹲身福礼,这才轻声念起手中书信。
“末将石忠信叩拜大王,大赵万岁,大王万岁,万万岁……今日臣的六哥从平城返回了,暂时结束了打草谷……”
陈启国把马峒一个月来打草谷抢掠收获大致说了一遍。
“……臣觉得,俘虏的鲜卑人不够可靠,就把他们剥了个精光扔在雁门郡城,没了衣物,如此寒冷之时,他们就算想逃也无法逃脱,如此也不需要浪费太多精力来看守他们。”
“代北鲜卑人抢掠了不少并州汉民和其他部族族众为奴,这些奴隶虽瘦弱了些,却很是仇恨代北鲜卑人,因而臣将他们全都变成了戍边军卒,名下也有了两万六千众,步卒两万、骑卒六千。臣名下军卒数量虽多了些,但开春后,会有大半退出军营,新兴郡、雁门郡不能没有民夫耕种牧羊,过半军卒会重新为民。”
……
陈启国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石虎却很是自得,对信上所说两三万军卒毫不在意,次子石宣、三子石鉴、四子石苞、五子石韬、六子石斌却是面面相觑,至于尚还在襁褓里的十一子石世、十二子石冲,此时还只是凑数而已。
“……臣领兵出雁门四处劫掠,拓跋氏已经集起过万骑,此时正值腊月之时,拓跋氏过万骑不可能停留盛乐城太久,三月前势必与臣在马邑城厮杀一场,最后结果会如何,臣尚无法确定,但此战后,无论胜负,臣以为定可以重创代北之敌,虽此战后,雁门、新兴两郡会损失无数人丁,但代北并非我大赵疆域万里,即使敌我皆遭重创,臣以为,此战也是值得的。”
“国运先机之争,攻守之道,我大赵先攻,先机在我,若代北拓跋氏先攻我,其势已成,我大赵先机已失。”
“今时铁弗刚败,刘虎刚死,若我大赵不攻代北之拓跋,时日稍久,拓跋氏必吞铁弗以自肥,敌我相争之后,臣不期望大胜而归,但求挫其强盛之势,只是……臣疑惑不解,不知王刺史因何围攻将士留于祁县家眷?”
“今日日暮,南来信使入帐,言王刺史领兵八千围攻我部老弱家眷,后被家中阿娘领兵败之,又闻王刺史兵败而军心溃散、乱军四散而走,阿娘忧心溃兵四散而害民,并州本就人丁凋零、穷苦,这才出兵入晋阳以安民心。”
“唉……”
“臣在北地与拓跋氏争锋,虽有挑起战乱之嫌,不敢言为我大赵争夺国运之先机,亦算为并州争夺棋盘先后之手,决战尚未开始,身后已有忧虑、芒刺,头上更是悬着大王随时落下的刀柄、利刃……”
“臣自幼流于乞儿之中,每每见人为一馕饼争夺而奋起杀人,知晓阿娘入晋阳有安民之意,亦知无大王之令而占晋阳乃大罪,母过子担之,亦是畏惧大王过河拆桥、兔死狗烹,臣还是觉得……大王赶紧另派他人前来,臣也好回了晋阳,带着阿娘回家耕种牧羊,或许大王能看在阿爷还算忠心份上,饶了臣一家老小之命,唯望大王所遣派之人莫要动摇马邑军心,望大王所遣之将乃真正持重之将……”
陈启国与以往啰里啰嗦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以往都是“俺俺”之言,今次却是“臣臣”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