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郡、乐平郡、上党郡、西河郡、平阳郡、河东郡,随着无数探子奔走,各县城几乎全都动了起来,衣物不足,把所有破旧衣物全都集中给了青壮男女,甭管大车还是小车,能用的全都用上。
陈启国不知道百姓的欲望是如何的恐怖,无数青壮男女如同无数小溪向晋阳汇聚,向河东汇聚。
几十年动乱,百姓忧患意识很重,手里刚得了数年可以无忧的粮食,唯恐被近侧的邺城石虎大王偷袭了,大部分粮食都被集中在了晋阳、平城,哪怕麻烦一些,也要保证粮食的稳妥,尽管从各地,只是拖拉着空空破车前往晋阳也无碍,因为他们的粮食就在晋阳。
在决定给石虎五十万斛粮食时,晋阳官仓就已经在半月前往河东运送粮食,而这些是无一文钱的官粮,民粮需要百姓自己拉运,陈启国一路南下,在第六日时,行动更加迅捷的骑军大队追上了押运农具的牛阚所部。
建元二年二月十八日,近万人过天门关入晋阳,晋阳文武、数万老弱五里相迎。
看到无数老弱出城、出堡相迎,陈启国心下一阵鼻酸、感动,下马一一抱拳拱手,一一与将领们或拥抱或捶胸或拍肩……
“诸位父老乡亲前来迎接,石某心下既感动又惭愧,别的话语俺也不说了,今次前来,不仅是带着大家伙一起发财,俺也是来还账的,当然,可能还有些债没还,但俺保证,今年一定把欠了的债全还清了!”
“哈哈……”
陈启国大笑,大手一挥,身后马车一一掀开,全是作坊里所出农具。
一群老者拄着拐杖上前,见他们就要跪倒,陈启国忙上前搀扶阻止。
“这可使不得,俺欠的债,现在还了都有些晚了,刘长老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打俺的脸啊!”
老头刘重,原屠各右部长老,如今已经不论族群了,全部打乱重新安置,也成了一堡营帅堡主、村正,算是屠各右部都尉陈启国的直属屠各部众。
刘重叹气一声,说道:“族长说是欠的债,可所有人都知道,天下间能还了的又有几人?至少老奴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谁还了的!”
陈启国心下一叹,知道眼前屠各族人老头是对的,这世道就是如此,冠冕堂皇些说是借,实则就是明抢,想还是不可能的,刘渊如此,石勒如此,石虎如此,并州原属刺史、太守亦是如此。
心下感慨,拍了拍老人手臂,笑道:“与民相约,俺定下的规矩俺就得守着,晋阳城外巨石不毁,规矩不坏!”
“天气尚冷,大家伙就莫要在外受冷了,一同回城吧。”
陈启国搀扶着刘重坐上马匹,又将一干长者劝上各自马车,招呼无数百姓各自返回土堡,调笑着欠下的农具、铁锅长不了腿……
五里地不是很远,晋阳城最外围土堡也差不多延伸到了五里距离,在各长者招呼下,各堡老弱也各自返回。
看着陈启国与一干老人谈笑,赵封心下莫名感慨,碰了碰故作矜持的牛阚肩膀。
“大哥,不会还恼着二弟吧?”
牛阚见了赵封,神色就有些扭捏不定,很想张嘴,当着这么多人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见他如此说,挠头道:“前些时候是俺不对,俺还担忧二弟恼俺呢,哪还敢恼了二弟?”
“呵呵……”
赵封一笑。
“大哥说的哪里话,咱们兄弟可有过隔夜仇?陈家寨时,咱们兄弟也不是没打过几场,可咱们还是兄弟,如今都是聚少离多,各自都有一摊子烂事,更应守望相助。”
“大哥,咱们兄弟相识……十二年,记得一开始时,八弟就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好东西给了咱们,八弟只是帮着咱们看着身后,左右两旗给了大哥、六弟,如今咱们个个都是一方镇将,即使八弟的贴身亲兵也是交给了大哥,交给了石敢,交给了狄家兄弟,只是留着一群女卒在侧,可大哥再看看眼前,与以往可有差别?”
“在陈家寨时,咱们几兄弟信八弟,陈家寨数百近千老弱信八弟,渑池近万乞活军老弱信八弟一诺,胡人石日归、石涉归信八弟,眼前这些百姓,并州几十万百姓……皆信八弟,因为……八弟心里有他们。”
牛阚一阵沉默……
“二弟说的对……之前是大哥做的不对,没有真的将这些百姓……”
“呵呵……”
赵封碰撞了下他膀臂,笑道:“大哥误会了,俺没有责怪大哥,大哥也不是真的没把并州几十万百姓放在心上,大哥性子刚烈,一日间死了百十大小乞帅,斜谷口一日死伤数万汉民,换了哪一个心下都是暴怒异常。”
牛阚嘴里一阵犯苦,心下又庆幸没有真的乱了并州安稳。
“八弟是对的,俺是该在兵部多待几年,当日若非二弟,俺可能真的被狄老二说动了,那可真不知该如何与八弟交待了。”
腾䰟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后,突然插嘴道:“俺觉得二哥那句‘兄弟无隔夜仇’话语最是有理,若俺哪日犯了浑,二哥也将俺绑了,能在犯错前阻止的才是真兄弟,若眼睁看着兄弟犯不可饶恕大过,俺觉得才是混蛋。”
“三弟这话在理。”
赵封点头,又撞了撞牛阚肩膀,声音放低了些。
“俺可是听说了,八弟手里最强的重甲步卒交到了大哥手里,怎么着也不分润分润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