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津听他话中有话,又见他的确伤得不轻,心下了然,道:“既然如此,小弟便暂守这一层了。”
喻余青却哪会让他带走王樵,这时候见架着薄暮津无用,探手一长,身形一晃,便要去追那胖子,薄暮津当身一旋,两指却搭在了他的剑上,一道纯劲内力沛然而至,那剑无声自鸣,仿若龙吟,居然震得喻余青手腕诸穴酸麻,几乎拿捏不住。薄暮津笑道:“我早说贤弟这柄剑好得很了。”说这身子甫动,一霎眼间便也有样学样地扣住了喻余青的手腕脉门,摇头道:“贤弟之前明明打得很好。怎么见到你家少爷,心思就全不在武功上头了,这可糟糕。”
王樵被那胖子正往楼上拖,心下大急,这时候倒不是不愿意上楼去,而是怕自己有口难言分辩不得、但阿青却会担忧他受伤,无论如何也要往前硬闯,这楼哪里那么容易上去?想要张口时,那胖子的内力顺着他手腕脉门压迫下来,直压得心口仿佛被一勺冷油腻住,厌烦欲呕,只得闭了嘴。但听那薄暮津这么说,怔了片刻,那油却变了蜜,从舌苔底下返上来。说者无心,听者也无心,只有他莫名地高兴起来。
只是说话的两人倒真没往歪处想一分;薄暮津自小就是做主子的人,从来都是旁人绕着他转惯了,家里族上,长辈同他较量也得让他一分,自然觉得这再正常不过。而喻余青自小就是要以三少爷做中心的,三少爷的命比他的命大得多了,眼下听薄暮津指出来,只是觉得自己定心的功夫还没到家,不能分心而用,见到了少爷,一颗心扑在少爷身上,那是本分。因此两人都不觉得话中又什么多余的意思,倒是喻余青更佩服了薄暮津几分,那一下震剑的内力,发乎两指,却仿佛湍流直下,刚猛无俦,这下是实实在在地胜他十倍了。喻余青自小在王家习武,族中上下并没有比他更好的武学之才,十岁时他已经可以胜了家中老少诸人,连父亲和他对打也是输多赢少;再后来便没有办法可以教他,王家的武功籍本,全都任由他自己看去。他全没有人可以推敲武学,这时候见薄暮津随口道破,真恨身在这一切云波诡谲之中,只想着待此间事了,就可以与他慢慢坐下细细请教。因此这会儿薄暮津明明扣了他脉门,以他的心气居然也丝毫不恼,脸上反而一笑,道:“薄师兄教训得是,是小子狂妄了。”
王樵心中老大一阵古怪翻滚,说不上的奇怪滋味,撞得他浑身一阵烦闷,脱口道:“喂,你别捉着他的手!”
他这一声出来,莫说是其他人,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胖子惊疑不定地看看他仍然扣住王樵脉门的手,一面瞪着他道:“……你怎么能出声的?”
所有人都齐刷刷朝着当事人看去,但王樵更是一脸茫然,他刚刚分明想出声时出不了,那是被庞子仲内力压迫所致,此刻却能够说话,他却也想不出其中关节。胖子的脸色却刹了几刹,突然提起手掌,往王樵天灵盖上猛地拍下。
这一下变故快极,毫无预兆;薄暮津和喻余青都骤呼一声,左右抢上要拦,但他俩站在楼梯上面,一方居上,一方处下,生死之间,便迟那一刻。突然之间,从楼梯上方有人一掌拂来,将庞子仲的内劲卸去了,脚下灵动,一把伸手将两人扯开,剑尖便抵住了胖子的肚脐。来人叫道:“三哥,你没事吧?”却是女子声音,定睛一看,正是王樵避之唯恐不及的王仪。她此刻柳眉倒竖,朝庞子仲喝道:“你想干什么?”她生得并非如琴仙子柳桐君那般不食人间烟火地极美,然而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的文秀气质,论起武学造诣当然也丝毫不差,族中家里对她倾心的少年郎也是足够排起长队。这时候胖子受伤,自然气息上不及她,被她横起一脚,登时踢了个筋斗。王樵不知道自己刚才命在顷刻,看这姑娘陡然发难,又想起昨夜她千娇百媚的模样,反倒自己心下激灵地打了个战,知道她来得绝非看上去这般好意。开口道:“世妹,你干么一来就欺负人?”
王仪跌足道:“你说什么?人家好心来救你,不然你刚才脑袋已经被这个死胖子拍成六七八爿了。唉,不说这个,你快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