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苦涩的味道自心底蔓延开来,却原来,还是这般的结局。
一滴清泪自奉嫔脸上慢慢划过,滴在明镜透亮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奉嫔身体忽然抖了一下,像是被那声音惊醒了一般,随后,在文帝惊疑的目光下缓缓起身,身上的温婉之气一点点的收敛转而变为一种凌冽之气,其中还夹杂着旁人不懂的哀伤。
郁承君不着痕迹的将我拉在身后,大半身子都挡在我的身前,防备的看着奉嫔。
文帝看了一眼郁承君,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快步走到文后身边,将其护在身后。
看着文帝这般行云流水的动作,奉嫔眼眸里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嫉妒,而她身上的哀怨却是越发浓烈了,“郁辰,你还真是…”
奉嫔顿了顿,歪了歪头,脸上展现出孩提一般天真无邪的笑容,眼里闪烁这艳羡,“痴情啊”。
奉嫔慢慢吐出这三个字,随后又低低的笑起来,像是开心又像是自嘲,“我们可真像,你不爱我,可我却陷在你编织的网里无法自拔,你与陆芊芊也是如此。”
“不,我们还是不像的,你得不到陆芊芊却能守在她甘之如饴,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明明在你身边,可你心里眼里都是别人!”
“我之前的确想着若是能守在你身边便满足了,我也很想像当初想的那样一直守着你,可是当你把我换了陆芊芊给西夏的时候,我心里就再也容不下陆芊芊了,当然,也再也容不下郁辰了。”
手指微动,扶上心口,那里的伤很疼。
明明很久之前便已经死心了的,可为什么,还是很疼。
大抵是奉嫔言语间的哀怨太深,震撼了所有人的心神,没有人意识到奉嫔唤了文帝的名讳。
奉嫔抬头,呆呆的看着波心亭顶端的雕花大梁,眼神里透出空洞,脸上的泪痕犹在,露出绝美的侧脸,“郁辰,你给我的封号,是暗示吧?为了稳住我那个便宜父亲,也为了能多保一天陆芊芊的后位。可是,你想过没有,陆芊芊如今,没有母族,没有子嗣,她的后位注定是做不平坦的。”
“现在,我设计这么一遭,你注定是护不住她了”,奉嫔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文帝,“如今,你一定很恨我吧?”
大概是被说中了心事,文帝终于从奉嫔身世强烈的哀怨抽神回来,怒道,“贱妇!”
可是文帝除了这一句并未在说别的,像是根本看不到奉嫔的放肆,只是伸手将文后牢牢的护在了身后。
我忽然心头一跳,奉嫔刚刚说的那些算是将郁承君的身世公之于众,就算现在亭中的人不多,可传了出去,到底是写风言风语,难免说郁承君出身不正,以后只怕也是个麻烦。
我正思索着,眼角瞟到一个青灰色的衣角,抬头望去,却是敬王。
此刻,敬王正努力的瑟缩着,蜷缩成了一团,希望别人不要注意到他,而奉嫔正在说着文帝的无情,文帝护着衣衫不整的文后,文后挡在文帝身后,看不清情绪,只是能看得出来,还是很淡然的,不似敬王这般害怕。
这幅景象,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郁承君与我对视一眼,显然也是发现了,我便趁机道,“方才陛下对奉嫔发怒,你怎么不劝说一下?”
毕竟,是生母。
可我话说完便后悔了,如我和赵谦益,没有血缘关系,尚且伤的如此之深,更何况是生身之母,所谓感情越深伤的越重,便是如此吧。
“劝与不劝,并没什么差别”,郁承君的话模棱两可,可是看他表情却是不愿多说,我也知晓现在的确不是说话的时候,便没有追问。
然而,就这么一抽神儿的空挡,奉嫔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红宝石簪子,泛着寒凉的光芒朝着文帝刺去。
与此同时,更是有一批身着內监服饰的人从亭中各个角落闪身出来,看样子,应当是奉嫔的人。
也可以简称为——刺客。
郁承君立刻将我护在身后,朝边缘退去,宣宣也非要从我怀里下来护着我,可是那些人却直接无视我们三个大活人,直直的朝着文帝冲去。
“你不去帮忙吗?”,我轻声问道,毕竟这可是刺杀一国之君的人,郁承君身为太子,于公,应当护君,于私,身为儿子应当救父亲于危难。
可是郁承君此刻只一味护着我,不说其他,亭外还有那么多官员在场,等会救驾的人一到,看到这幅场景,只怕明日文帝案前的奏折就都是弹劾郁承君不忠不孝了。
当然,那是在文帝没被这群刺客弄死的情况下。
而且,郁承君是护着我,并非是我阴私,而是如今的景象由不得我不如此想,就算弹劾郁承君的人再多,文帝始终只有郁承君一个儿子,文后肚子里的还不知道是谁的呢,更何况男女呢?
可是郁承君就算是太子,就算大多数人为了这个日后的君王不敢随意弹劾,可到底郁承君在朝堂不是一人独大,而且不管对郁承君如何,对我总不会有什么顾忌,到时候我就是那红颜祸水,祸国妖姬了。
我想到这里忽然就笑起来了,我真是有点太高看我自己了,就我这容貌,还祸水呢。
“嘶”
文帝一个不慎,左臂被刺客所伤,吃痛一声,刚好救驾的御林军到了,郁承君与宣宣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立刻投身到战圈里,宣宣则护着我与御林军接了头,出了波心亭。
临出去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奉嫔,只见她虽然身着宫妃的繁复宫装,可是行动却利落无比,一点也不似端庄的大家闺秀。
我叹了口气,对于奉嫔,她能从一个丫鬟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若不是困情于文帝,她应该比现在活的肆意。
“母妃,走吧,不用担心父王”,宣宣拉了拉我的绣袍,示意我不要泄露太多情绪。
我点点头,可是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波心亭,这场戏,到底出乎了我的意料,而,奉嫔,到底是低估了文后的分量。
这大约便是世间的情吧。
可是我还没感叹完,郁承君便出来了,命御林军将一众大臣小姐送回御花园,至于定国公,却说文帝单独传召。
众人面面相觑,见到御林军便知比有事情发生,可奈何皇命不可违,在这候着也是无用,只能先去御花园完成未完成的千秋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