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衣故意最后一个离开妖都,转头看向身后的女子,单刀直入:“逼我入妖都,再逼我让麟嘉刀破封,然后呢?然后又是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毕竟你什么也改变不了。”女子直言不讳道,“山河社稷图失位,妖都封印已开,今日你杀掉镇守妖都的上古妖神,自此再无制约妖都的屏障。”
“如此说来,群妖便可自由出入三界?”
“还需再等几日。”
“等……”秦无衣追问一半,顿时明白其中玄机,“六梵天主诞辰!传闻诞辰之日将会群魔乱舞,到时万妖便可重出妖都。”
“相柳说的不错,从来都没有人逼你,何去何从都由你自己在抉择。”女子声音沉静如水,“你可持麟嘉刀号令万妖,也可视而不见,任凭万妖为六梵天主所用,结果只有两个,要么你一匡天下,要么看着六梵天主转世于武氏身上,届时天下大乱,哀鸿遍野。”
秦无衣低头看看手中麟嘉刀,尤感沉如万斤。
跨出妖都,眼前一片白芒,待光亮散去又重回骊山的红楼,经历妖都的见闻后,其余人都还惊魂未定,妖案的真相似乎已经浮出水面。
“根本没有真相,妖物只是为了获得山河社稷图而已。”顾洛雪神色颓然。
“如果真是这样,那整件事会有更多无法解释清楚的地方。”羽生白哉目光落在秦无衣手中的神兵,“这便是其一。”
“我也有此意。”秦无衣点头。
“麟嘉刀有什么问题?”聂牧谣不解。
“妖物所做一切皆是为了破除妖都的封印,并且防止再次被神图封禁,所以不惜一切追寻山河社稷图尚能解释通,可正因为如此,此刀的存在就显得突兀。”秦无衣神色冷峻道,“麟嘉刀可诛上古妖神相柳,同样也可诛杀妖都任何妖物,比起神图来说,此神兵应该更令妖物畏惧才对。”
顾洛雪疑惑:“对啊,所以你破除神兵上的封铁后,万妖都得跪拜。”
“何必呢?”秦无衣目光深邃,“群妖不惜一切想要摆脱束缚,好不容易才等到山河社稷图失位,何必又要制造出另外的困境。”
“对啊,如果你没有破刀,那么群妖便再无惧怕之物。”聂牧谣也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
“这还不是最让我疑惑之处。”秦无衣继续说道,“且不说柳长清和那撑伞的女子,妖都中随便一只妖物都能置无衣于死地,妖物完全有能力夺走麟嘉刀,或藏匿或据为己有皆可,但从柳长清林林总总的布局来看,他分明是有意要让我持有此刀,为此柳长清甚至不惜一死,由此可见在柳长清心目中,我甚至比麟嘉刀更为重要。”
“也对啊,既然麟嘉刀能号令万妖,也就是说无论谁持神兵效果都一样。”羽生白哉皱眉道,“为什么唯独偏偏要选你呢?”
“柳长清与我定下赌约时,我并没在意,不过那次他说过妖案的真相与我身世有关。”秦无衣揉了揉额头道,“难道无衣身世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身世?我们是孤儿,一直被师傅收养长大,我记得曾问过师傅此事,不过师傅闭口不谈,现在仔细回想,好似师傅对于我们身世真有隐瞒之处。”聂牧谣道。
秦无衣看着手中麟嘉刀踌躇不宁。
“当年师傅赠此刀于我时,确有说过得此刀者可得天下,这么说来,师傅从一开始便知麟嘉刀真正的来历和用途,也能推测出师傅也知道妖都的存在。”秦无衣神色凝重道,“师傅座下弟子那么多,偏偏将此刀传给我,难道,难道师傅也希望有朝一日无衣能号令万妖?”
聂牧谣叹息一声:“可惜师傅已亡故多年,不然还能从他老人家口中问出始末。”
顾洛雪:“上次我与秦大哥在竹林遇到的那个青衣人,也提及过身世一事,说是只要查明妖案真相便能知道其中原委。”
“你们遇到的青衣人会不会就是柳长清?”羽生白哉问。
“不会。”秦无衣摇头,斩钉切铁道,“那人的气场与柳长清截然不同,柳长清显露妖神真身时,我确有惊恐,虽是惧怕但未有怯意,而那青衣人却让我感到害怕,无衣向来无畏,此人让我第一次心生畏惧。”
“难不成除了柳长清之外,还有其他更厉害的妖物?”顾洛雪心有余悸。
“未必一定会是妖。”秦无衣双目如刀道,“妖案之中有妖患,同样也有人祸,如今看似妖案真相大白,可还有很多事没有找到原因。”
“还有什么?”
“妖案由三起不同的命案组成,妖物为探查山河社稷图而追杀持有锦布的人是第一起,由此可见,李治在驾崩前留下的东西极有可能就是神图的下落。”秦无衣冷静分析道,“但问题也出在此处,李治又是从何知晓神图的下落?”
聂牧谣推测:“太宗在传位给李治时,将神图下落一并告之。”
羽生白哉:“我看未必如此,柳长清不是说过,神图封印妖都由来已久,早在太宗开唐之前神图已经存在,太宗未必就知晓此事。”
“即便知道,那李治又是如何得知会出现神图失位的事呢?他虽是帝王却无预知后事的本事,既然如此,他凭什么未雨绸缪?”秦无衣眉头紧皱,“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神图是用来封印妖都,关系社稷安危,如此重要的事,李治为何不直接告之后世帝王,而用如此隐蔽的方式传递这个秘密?还有,还有李治设定的两个先决条件,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聂牧谣:“第一条还好理解,李治驾崩后为防社稷生变,让持有锦布的人汇聚长安,可第二条,只有在武氏废帝之后方可拼凑锦布,足见李治似乎在提防武氏。”
顾洛雪:“倘若武后真是六梵天主降世,那所有一切便能迎刃而解,先帝是担心魔王祸乱天下,所以才会留下制约魔王的神图。”
“似乎只有这样推断最为合理。”羽生白哉点点头。
“那又如何解释龙眼一事?”秦无衣愁眉不展,“妖物对神图志在必得,按说不该节外生枝才对,可龙眼一事也有妖物踪迹,足见妖物也参与此事,从目前调查的结果,妖物借助李显之手,向龙眼倾倒畔茶佉花粉,此物的效用到如今都没查明,但从盲女嗅闻后的反应看,此物效用异常诡异,最麻烦是,八水相通导致整个京城水源被污,包括我们在内都饮用了畔茶佉花粉,妖物的此举想来还有其他目的。”
聂牧谣惴惴不安:“说来说去,妖案还是没有尘埃落定,可我们如今还能做什么呢?”
“刚好相反,我非但没有认为妖案结束,反而感觉谜团越来深。”秦无衣忧心忡忡道,“神图失位,镇守妖都的相柳被诛,万妖再无束缚,待到六梵天主降世便可出入三界,可,可柳长清在死前却将这个交换给我。”
秦无衣摊开手,掌心是那块残缺的锦布与人皮。
顾洛雪:“这是最后两块拼图,柳长清此举好似为了成全我们找到李治留下的山河社稷图。”
“表面上看的确如此,但若细想又有不妥之处,在入妖都之前,我们一直以为为祸京城的妖物不足为惧,可实则那些妖物完全可以轻而易举铲除我们。”秦无衣深吸一口气道,“柳长清如果就是幕后之人,他能取得这两块锦布,完全有能力再获取其余的。”
“柳长清故意在让我们找到那些锦布!”聂牧谣反应过来。
“他明明有机会提前得到山河社稷图,却一直按兵不动,到最后还将关键的线索送到我们面前。”秦无衣点点头,表情更加疑惑,“他似乎在有意指引我们,不,是我,他希望我最后能得到神图!”
“难道柳长清真是希望你能一匡天下?!”羽生白哉大吃一惊。
秦无衣来回踱步,将整件事连起来重想一遍,武氏去大理寺御找自己是为查妖案,倘若没有妖案自己也不会被卷入其中,随着查到的东西越多,秦无衣越觉得难以抽身。
调查妖案是为了有机会为枉死的同袍讨回公道,而入妖都是为了身边挚友,自己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那些放不下的羁绊和情义,而这便是自己最大的软肋,并非如同柳长清所说,所有的事根本不是自己的抉择,而是这场自己还没看清全盘的布局中事先就安排好的步骤,甚至包括妖案估计都是为自己安排的。
自己如今触及到的一切,仿佛这个深不可测棋局的冰山一角,最终的真相甚至遥不可及,可幕后主使的柳长清却已死。
秦无衣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来回走了很久忽然停下脚步:“柳长清不是主谋!他只不过也是一枚棋子而已,他存在的作用是引我入妖都,并且逼迫我重拔麟嘉刀,他的使命已经完成,所以才会心甘情愿任由我诛杀!”
“他,他可是上古妖神,如若连妖神都是棋子,那操纵全局之人该有多厉害!”顾洛雪震惊无比。
“柳长清既然能交出最后两块锦布,可见的确是希望你能成为最终找到山河社稷图之人。”聂牧谣冷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