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凤生的手悬在半空,思绪纷乱,双眼透出一种诡异的血红出来。他只须一抓而下,把这小子的心掏出来,那蛊母怕也会被连根拔起。这小子定是他的传人,只要杀了他,也就是自己胜了。当初的约定,也就算成了。他之所以能苟延残喘至今,怕也是因为这最后的蛊母尚且活着,只要把寄生了这蛊的小子杀死,自己百年的折磨也终于算能了结。但他眼睁睁看着那道伤口,见里头贲起的肉灵芝裹住创口、探出虬根,长在心脉之上,随着心室的震颤跳动不已,居然无论如何下不了手。
他长叹一声,手臂颓然垂在身侧,怅然道:“说罢!……你想要什么?”他这么说,其实已经在自己心下认了输;自己既然连沈忘荃教出的徒弟都杀不了,那这一场比试是自己输了。愿赌服输,便要听对方驱使。
喻余青只觉得昏头涨脑,头晕目眩,仿佛脑袋被巨杵撞中,里头全是瓮鸣作响,耳朵有一半几乎听不见了,另一半像开了水陆道场,咣咣铛铛的巨响仿佛刺脑之锥,从耳孔里反复扎进脑腔。他无法思考,隐隐约约听到这位祖师爷开口,知道机不可失,硬生生提一口气哽住,却想不起要说什么话来,昏昏沉沉间,几乎无意识地喃喃道:“求您……救我三哥……”
语音未毕,已一头栽倒下去。史文业急忙抢上去扶住,与张元伯两人都望向蟾圣,眼光中居然喜动颜色。汝凤生怔怔定在原地,他看清楚这孩子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脱尽的稚气,强撑着的成熟,蛊毒的根系又青青紫紫地顺着脖颈经脉,爬上脸来。他怎么能和沈忘荃相比?他连他的一根指头也不及。但他眼底就是有那笼胧的一层影子,想那些太久前的岁月里,有一个惊绝了时光的身影,也曾这般收敛痛苦,强撑着模样,拼尽全力地唤他三哥。
他喃喃道:“报应!报应!谁要你救?谁要你好心?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你还要折磨我多久才够?”说话间陡然身形一晃,形如鬼魅,陡然抓住离他最近那眇目头陀沙阆,那沙阆也是功力深厚,那龙啸震荡三昧,此时居然还留有神智,踉踉跄跄起身,趁着他神智混乱之际,手里捏一把暗青子刚要偷袭;正好被汝凤生一把抓住,五指遽出如龙爪利刃,猛地将他胸膛挖陷下去一大块,将还在鼓鼓搏动的心脏就这样直接抓了出来,一边咳嗽不止,一边塞进嘴里。
第六十六章共天长地久
蟾圣气血双亏,心火羸弱,自然又故态复发,要吃人心才能补住心脉一息,让气海运行畅通无阻。但他久已不在江湖,也不必施展这吃心的古怪法门,人们哪里见过?这般恐怖的场景,直让人目眦尽裂,浑身觳觫,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邪门,惧意犹然,即便有人尚有余力,也再不敢上来相抗。仇五娘几个离得近的更吓得呆若木鸡,神情恍惚,站也站不起来。史文业、张元伯吆喝一声,将领头的几人都抓了,朝群龙无首的诸人喊道:“各位既然是为人所迫,我们也不必赶尽杀绝,因此只拿首恶。只要在这里立一个誓来,与这几人恩断义绝,从此两路,便可饶过性命。诸位今夜在鬼蟾山上的作为,双方及既然各有死伤,也就可以一笔勾销。”
众人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只道是自己逃得了一命,谁还敢在这吃人心的老妖怪山上继续待下去?见他们不再追究自己从逆之罪,急忙纷纷立了誓,斩下自己一根小指来做定,下山去了。
四鬼各自调息内功,运气化毒,并取来解药,给中毒的教众化解毒素;好在鬼蟾山本身就是药门圣地,解毒不难。剩下的教众收殓尸首,关押囚犯,各自不提。